孤独中的超越——谢艾格和她的大型陶雕印象

了解谢艾格, 是在她那间有着 一百平方米 的工作室里，这里既存放着那些费尽心智创造的作品，又随意地留下了劳作中的痕迹，因此可以看到艺术家的生活创作状态。有些孤独与焦虑气质的谢艾格，带着她那单纯的表情，就在这里向我叙述了她从艺的经历。虽然只是短短一小时的交谈，却再一次加深了我对她的印象，也印证了我的观点—— 把艺术还原到生活中，提升到精神层面上，能让所有感应到艺术的人拓展生命的意义。

有些评论家喜欢把艺术谈得高深莫测，用玄学般的言词将艺术家的创作对号入座。在我看来，艺术虽然是人类精神活动的方式，但呈现出来的却是细腻而又生动的形态。在人类发展的长河中，不同的艺术情感，给予一代又一代的人们以生命活力和精神慰藉。艺术是清晰的，可以理解的，也是可以叙说的，它非常简单地发生在任何地方，它的神奇光芒是因为有了创造性的想象、创造性的结构与创造性的表现形态而熠熠闪亮。由此来看谢艾格的作品，便让我想到了如何完善艺术与人（包括作者和受众）的关系，我们无须用太多的深沉话语去解释她的创作，她所有的作品都是点燃了生命的灵光。

我以前从没见过谢艾格的作品，走进她工作室的一瞬间，看到的是一个个直立的人形陶雕，每个大约有 一米 多高，造型语言极其简练，脸上没有明确的五官，但有着呆滞懒散的神态。几乎所有的人物 造型都是女性，或坐或站。一组组的人物陶雕作品如队列阵势般地排开，很有扩展的空间感，其中有的组合将稚拙的云朵和人物搭配在一起，似乎蕴涵了一些观念。看到这些作品，给人的第一感觉是相当富有意味。在她的作品前，人们也许会想到意大利艺术家莫迪里尔尼的人物画像，只是谢艾格的人物雕像没有莫迪里尔尼画中人物中那样带有音乐感的忧郁和感伤，然而作品中传递的情绪仿佛都一样，即有一种抽象的情绪方式弥漫在空间中，并且多了几分享受孤单的自由和浪漫。谢艾格的人物陶雕，那一个个慵懒的表情，形态一律的造型，将艺术家的主观性带入了创作之中，可以看出，这些以粉彩着色的陶雕非常吻合谢艾格自身的单纯性，而且，她的陶雕因为有着足够的尺寸而显得充满视觉力量, 也很讨人喜欢。看谢艾格作品，再反观谢艾格本人，会发现她很自我，那种自我的情绪以女性的方式藏匿和释放。 也许在谢艾格现在的年龄，女人都会把自己的梦编成一些故事，以一种既烂漫又简化的方式呈现出来，并执著地在自己的天地里爱护着。谢艾格的作品，恰恰是很巧妙地捕捉了这样一种女性的生活美学，一种孤独的希冀与梦幻。

我想，把谢艾格的艺术还原到最简单的状态来解读，也许最符合她。非常有意思的是，谢艾格有着现在青年人所有的幻想，所有渴望成功的欲望。也许，这种对生命完美价值的难以企及的追求，引发了她气质上的迷离和感性上的孤立。她的作品，深深地包含了自己的个人气息，那一个个直立的女人，好像是她自身的转换，所有的情绪都带有现代人自我陶醉和封闭性的特征，同时还带着一点朦胧的梦幻。这些原生态的生动的个体情绪与意念，构成了谢艾格作品的深度和美感。谢艾格出生在湖南的一个农民家庭里，自幼就有着一个喜爱和亲近大自然并涌动着小小诗意的头脑，喜欢简单的东西和简单的情感，同时又喜欢以抽象的提炼来传达情绪。至今，她生命的一头在上海这个大都市，另一头却牢牢地连接着她的家乡湖南山区。所以，在谢艾格的作品里，可以看到她以固有的质朴单纯来坚守对人生与人性的认识，而不让自己被大城市的价值观所改变。她以安静和简单的人物造型作为自己的形式语言，她的艺术方式其实也就是她的生活方式。她心灵中那种单纯的美，在进入艺术创造之后，却以丰富的个体样式呈现出来。
谈到谢艾格的作品必定要谈到烧陶。烧陶本是一种手工艺，应该是一个有趣而充满意念的工作。烧陶过程中体验的是陶土、彩釉和火的关系，这其中有着积累长久的前人经验。但谢艾格却摈弃了对传统烧陶的效仿，她似乎一直想为自己的梦幻寻找一个沉重的载体，所以诞生于火焰之中、既易造型又有着天然粗糙的烧陶，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她的艺术选择。谢艾格因生活的偶然而接触到陶艺，随后就认定了烧陶并将这种工艺扩展为艺术，这个发展过程也许是她自己没有想到的 ，也许 ，她 注定 了 要与土为乐 。谢艾格的陶雕作品在很大意义上是跨越了艺术与工艺的分界，她把雕塑与烧陶合而为一，从2006年开始烧制大型的陶雕人物作品，这其中无疑经历了艰辛的探索过程。事实上，艺术家的取材与用材都有着自己的某种感应因素，如果要在感应与实践的交叉往返过程中步步深入，那需要执著的观念力量和不断丰富的艺术灵感。在我看来，谢艾格敢做大型的陶雕与她目前居住的城市有关，和她走到今日的生活有关。大型陶雕可以给她一种挑战，她期待着在这种挑战的过程中不断增强自身的创造力量，以达到她梦想的目标。对她来说，无论生活还是艺术，都急切地盼望着这种超越。

今天的谢艾格，已经取得了艺术事业上的第一步成功。最可贵的是，她找到了观看世界、表达心灵的个人方式，并将这种方式提供给世人。生活可以守望，也可以超越。谢艾格以真诚质朴的艺术语言，探索了艺术创造的更多可能性。

本文作者为上海美术馆学术部主任、艺术家、策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