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性的肌肤——看刘建华的后现代雕塑

　巴黎NAVARRA画廊最近启动了一个大规模介绍中国当代艺术家的行动，从4月底开始到明年年初，将在画廊分批展出14位当代艺术家的作品。在这批展品中，最引人瞩目的是刘建华的后现代雕塑系列。以下是欧洲时报记者丁立的报道：
　　在一个直径超过一米的巨大传统青花瓷盘中，色味俱全的“佳肴”是身穿旗袍的东方女性蜷曲的身体。高耸的胸部，雪白的大腿，女性肢体的语言表述清晰，丰满、性感、生动……盘中的人体活色生香，但是观众却感到与其距离遥远，因为这些美丽躯干，既没有头又没有手臂。没有了表情，没有了手势，让人失去了判断的依据。

　　这些无头无臂的旗袍美人，从98年一出现就成为议论的中心。在来巴黎展览之前，刘建华的作品在上海展出。看了展览后，一位年轻姑娘追问刘建华，“你的这些人物怎么都没有头啊?

　　是不是意思说现在的女人‘没脑’?”刘建华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现代艺术作品的欣赏，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没有一定之规。不象古典油画，风景就是风景，一个人和一百个人看到的都是一样的。“作品的创作在工作室里并没有最后完成，要通过与观众的交流、互补，才能达到最后的效果。同样的作品，在不同的公共环境中，会给人以不同的感受；在国外展出和在国内展出，给观众的印象也不相同。观众个人的判断，与我无关。这只是与他或她的个人经历、艺术经验等等连在一起的。”

　　刘建华是中国90年代后现代雕塑的代表人物之一。二十世纪最后十年中，中国当代艺术的一个重要倾向就是以写实主义的手法，呈现蕴含于现实表象之内的焦虑，表现转型期的矛盾。刘建华对艺术家与社会之间的关系看得很清楚。他说，中国经过20多年的努力，取得了令世界瞩目的成绩，今天的中国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相同，与世界上任何国家都不相同。中国的社会处在快速转型之中。经济飞速发展，影响到人们的思想、对生活的理解和态度，都发生深刻的变化。艺术创作不可能不受影响。

　　具体到中国妇女的地位，自49年以后不断得到提高，妇女权益得到法律保障，在中国的各个领域里，都有杰出女性不让须眉。但是近年来买卖妇女的现象重新出现，“包二奶”等本来已成为历史的陋习死灰复燃，一些人视女性为玩偶，新中国女性翻身、当家作主的成果，在物欲横流的金钱崇拜中受到威胁。女性从掌握自己命运的主人，面临重新沦为“盘中餐”的危险。刘建华不否认在作品中确实有女性身份变化的含义。

　　丰腴的体态，精致的旗袍，老式的沙发，刘建华的作品很有一点30年代上海滩的味道，受到追求“异域风情”的欧洲顾客喜爱。刘建华对一些传媒评论中国当代艺术迎合西方人口味的说法十分反感。他说，“我们生活在中国，受的是中国的教育，作品必然受中国文化的影响。西方人喜欢的异国风情，是居高临下的欣赏，带有某种殖民心态。我选择旗袍为表现形式，是因为这个符号的中国特色鲜明，一看就知道是中国的。至于说模仿‘花样年华’，更是没有的事，我比它早。大家都有中国历史文化的背景，所以出现这种巧合。”

　　他对一些西方记者带着有色眼镜看中国的当代艺术尤其表示不满。他说，“我们是文革后成长起来的一代，过去与我们无关。我们关心的是现在的中国，关心的是继续自己的艺术追求，不断拿出新的作品。现在中国的艺术创作，相当自由，只要不侵犯个人，触犯法律，政府不会干预。现在艺术院校的学生，信息多，选择多，自由发挥。作为教师，我总是鼓励他们表达自己的想法。”

　　刘建华62年出生在江西吉安。12岁到中国的瓷都景德镇上中学，77年初中毕业进厂，拜舅舅工艺美术大师为师，学习制瓷。景德镇有2000多年的制瓷历史，明清时期是中国宫廷御瓷的主要生产中心，传统悠久，工艺独特。一晃8年过去，刘建华已经掌握了制瓷各个环节的工艺，作品在全国比赛中获奖。年轻的刘建华不满足观音、罗汉的塑造，开始向新的目标进发。他考取了景德镇陶瓷学院，毕业后任教于云南艺术学院美术系。“在中国搞当代艺术的，好几个都是‘出身不好’，不是名校毕业，现在成了世界著名的，”刘建华笑着回答记者。其实，艺术家的成功，更多靠的是天赋、努力和机会。刘建华的成功，得益于他坚实的写实基础，更来自他不懈的追求和对现实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