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市书法家朱非近以六十以后部分书作,汇为《画眉深浅》一集,书坛中人多所关注,谓有舒卷如意、豁人双眸之感。
诚然,朱非素以楷书闻名遐迩,自谓梦逐晋唐,半生临池不辍,唯欧虞是从,不稍旁骛。不知外界诟病其板,犹责其刻板也。今集中《古越龙山碑》、《炉峰禅寺碑》、《永和园记》各篇,沉稳雄强之中,时见妩媚之姿,风格顿异,面目一新,人惊其变化之速,实属情理固然。
朱非浸淫楷书不无缘由。盖古人善为书者,必先楷法,然后进入行草。旧时学童初习书,学描红“上大人孔乙已”,无不从楷书入手。至于临帖,大抵欧虞颜柳,一律正楷,眼下有人本末倒置,不先下功夫学楷书,徒以创新书法之名,瞎涂乱抹,写不合草法的所谓“草书”,不合隶法的所谓“隶书”,犹自鸣得意。朱非坚持先学楷书的思路,虽然多花费了许多时日,却为他奠定了相当坚实的笔墨功底。今日绍兴学习书法的风气大盛,朱非取得的成功,亦足以为法。
凡有志于书法艺术的人,无不从执笔之初就存了出入“二王”的雄心。殊不知一出一入之间,几多磨难,几多苦辛。朱非坦承,他曾经历长时期的“死临”阶段,不敢越雷池半步。是徐渭的一段话令他悚然惊心。徐渭曰:“凡临摹,直寄兴耳。铢而较,寸而合,岂真我面目哉?临摹兰亭本者多矣,然时时露已笔意者始称高手。予阅兹本,虽不能必知其为何人,然窥其露己笔意,必高手也。优孟之似孙叔敖,岂并其须眉躯干而似之耶,取诸其意气而已矣。”
原来“死临”没有出路,再像也是他人面目。要紧的是取其意气,化为自己怀抱,所谓“登山则情满于山,凤海则意溢于海”,然后任情恣性,率尔为之。朱非后来以赵孟頫的书体书赵孟頫《兰亭十三跋》,不无这样的意思。原来清初流行董其昌、赵孟頫,书风纤丽靡弱,有识之士遂提倡以欧字纠偏,欧书成为书坛神圣。“书贵瘦硬方通神”,欧书风格森森然,确当之而无愧。朱非习赵孟頫行书,堪称反其意而用之。恰如“围赵救魏”,赵书的温婉柔顺。令他心醉,影响所及,则楷及隶。由是刚柔交融,珠圆玉润,挺拔不失娟秀之气,妩媚而有侠骨雄风,人以书家成熟时期的代表作视之,庶几无错。
吕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