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描绘的是一个工棚。剥落的墙面以及粗糙的木桌和两层铁床说明了它的简陋。工棚里,十几个正在就餐的工人暂停咀嚼和吞咽,看着同一个地方--画面外的你。
细数一下,画面中共有十九个工人。身上的泥浆和头顶的安全帽说明他们是建筑工人。气质和表情说明他们一定是进城打工的农民工。其实不用猜。如今,类似的重体力劳动已经全部由临时进城的农民承担了。
十九个人或坐,或立,或卧。画面正中是一个中年人和一个青年。坐着的中年人也许五十多岁,也许年轻一些。旁边的年轻人可能二十出头,对很多城里的同龄人来说正是上大学的年龄。另有几个人,或老或少,坐在旁边,或在凳子上,或在铁床下铺的床沿。很明显,这个工棚既是餐厅,又是卧室。这里应该是他们远离故乡的,在一个陌生的都市的“家”。
手中垂下的倾斜的搪瓷饭盆说明画面左侧的站立者已经吃完了。前额上有一个经过包扎的伤口,也许他刚刚在施工时受了点小伤。后面还有几个站着的人。有的正端着饭盆在嘴边,有的嘴角叼着一支烟,还有一个人脸上显露着开心的表情。他很年轻,也应该是上大学的年龄。不,也许是中学。
两个中年人躺在上层床的上铺,其中一人正在吸烟。也许是早早的吃完了,赶在上工之前歇会儿,也许是有点头疼脑热,吃不下。一个人气色不好,另一个人盖着厚厚的破棉被。或许是冬天,或许是深秋。这样的季节,这简陋的工棚在夜里一定很冷。对他们来说,家乡房子里有火炉或热炕,一定温暖得多。结了婚的,谁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地在家过日子。没结婚的,谁想离开爹和娘来受工头的气,看城里人的白眼。还不是没办法。工程队管吃管住,一个月七八百块的工钱,攒下来,寄回去,可是好过在乡下种田。
这几个年轻的,也许不是没有想过读书,可城里大学每年几千块上万块的学费生活费实在不是家里负担得起的。再说,一个村里也就出那么一两个大学生,也许他们,或他们的爹娘觉得他们根本不是“这块料”。
画面中间是一张由几块施工用的厚木板拼成的“桌子”,上面有一个热水瓶、几个玻璃杯、一盒烟和一个空啤酒瓶。累了,闷了,抽支烟,喝瓶酒。不用说,这烟,这酒,一定是最便宜的。桌子上的一副牌和一个收音机为他们提供了最主要的娱乐。蜡烛是工棚里没电时用的。还有几瓶药,不知是谁吃的。反正生了病,谁也不会去看,挺一挺就过去了。“暂住”在城里的民工们可不象真正的城里人,他们没有医疗保险。
谢谢徐唯辛--这位“新现实主义”的画家为我们记录了这样一个普通的场景。好在任何“新”的“现实”终将成为过去。在建筑机械的轰鸣声中,在城市拔地而起的高楼下面,这些来自农村的建筑工人的生活境况终将改善。希望有一天,当我们的下一代看到这幅画,这眼前的画面将变得遥远,这为我们所熟悉的场景将对他们变得陌生。
作于2005年8月6日,日内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