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2月10日,第十届全国美展在中国美术馆隆重开幕。在圆形展览大厅中,油画《工棚》,让所有的喧嚣顿时安静下来。与展厅中其它华美、精致的作品相比,获得银奖的《工棚》,让人感受到一种绘画技巧之外的精神悸动。这位将普通百姓一笔笔强化在观众面前的画家,就是徐唯辛。
近几年,徐唯辛一直用超大尺幅的画面,来塑造一个个普通劳动者的形象。因为尺幅的关系,他定做的大画框,通常都进不了电梯,只能人抬肩扛搬上7楼,才能放进画室。
在徐唯辛的画室中,放满了一人多高的肖像。从2005年开始,徐唯辛将自己的创作,锁定在普通老百姓的塑造中。憨直的矿工、朴实的农民、坚毅的战士,用以前重大题材或是领袖像才用的超大尺幅,全身心的创作,充满敬意地画。
中国人民大学徐悲鸿艺术学院副院长徐唯辛:在人格上,普通人和领袖都是平等的,这个呢,在我的作品当中,我是贯穿这么一个理念,比方说矿工,比方说民工的肖像,巨大的肖像,比方说农民工跟领袖像是一个大。
2007年的5月到6月间,徐唯辛的“工农兵肖像画展”在上海、南京等地巡回展出。他为自己的画展,起了一个普通但又绝对不同凡响的名字——“劳动者之歌”。从事艺术创作30年来,尽管他的画风在不断变化,但歌颂普通百姓、赞美劳动者,却是他艺术创作中不变的主题。
新疆乌鲁木齐是徐唯辛出生的地方。徐唯辛说,小的时候,因为家里穷,甚至没有留下一张儿时的照片。然而这个西部边陲城市,却清晰地收藏了他儿时的一个梦,至今仍让他记忆犹新、不能忘却。
中国人民大学徐悲鸿艺术学院副院长徐唯辛: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我看到有一个人在画速写,很多人围着,我觉得非常喜欢,我觉得非常神奇,我就跟着他,他走哪我走哪,最后呢走到一个铁匠铺,他就拿起笔在那画,我是发现他是从脚下画起,因为手要动嘛,手要打铁动,最后才把那个挥舞锤头的胳膊才把它添上,这一个经历给我最大最大的鼓舞,我觉得美术太有魅力了,太,我太喜欢了,所以从那个时候,我经常痴迷这个东西。
“因为心里有,所以看得见”。今天的徐唯辛经常用这句话,来解释自己的创作。其实,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他的艺术启蒙。20年后,当徐唯辛的作品一次又一次获奖、受到好评的时候,谁又能说清20年前的这次偶遇,对一位少年的成长起了多大的影响。
除了自己搞创作,在学校任教的徐唯辛,把剩下的时间,基本都用到辅导学生的学习上来。他是学生眼中的绘画“大师”。然而,这位“大师”课外时间辅导别人绘画,却从来不收取费用。徐唯辛说,这是受他第一位美术老师李大用的影响。
1972年,刚上高中的徐唯辛在美术老师李大用的指导下,正式学习绘画。整整3年,李大用利用课余时间,义务辅导着一批年轻人。在徐唯辛的记忆中,艺术的启蒙、3年学习,他所付出的,仅仅是一瓶菜油。
中国人民大学徐悲鸿艺术学院副院长徐唯辛:我们家生活各方面也不是很富裕,当时我母亲想到一些办法,说那我们就给他送一斤的那个菜油吧,所以我就把这个油呢,春节的时候带给我们老师,老师教我从来不索取回报啊,他纯粹就是一个出于对美术的热爱,所以我后来呢,他们也有人拿来费用啊,我说我的老师也从来没收过我的费,我觉得我也是像我老师一样,是对美术的热爱,是对后代,是对后生的支持,所以我到现在从来没受过一分钱的学费。
这张纸色微微发黄的素描,是徐唯辛第一次画石膏的习作。徐唯辛在一篇文章里说,几十年后,当他突然发现这张早年的习作时,第一感觉竟然是十分惊讶。这张今天看来不免稚嫩习作,却记录着画家儿时的勤奋和为绘画做出的努力。
中国人民大学徐悲鸿艺术学院副院长徐唯辛: 我们每天都画到半夜,甚至就不回去,然后也没有被子,就在课桌上睡一夜,这样。当时因为也没有零钱,买不到东西吃,有时候晚上饿着肚子。就是画的量很大,画的量非常大,后来所以我现在给学生上课的时候,我一直在谈这个问题,就是说美术早期,就是技术的时候,练技术的时候,一个相当大的量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它技术的含义就是经过反复的练习,能进步的就叫技术。
《馕房》
徐唯辛后来回忆说,在最初学画的日子里,他和同学们所画的速写,常常不是计算纸张的数量,而是用秤来统计它的重量。严格基础训练的结果,在几年后得以显现。1978年,徐唯辛考入西安美术学院。几年后,他又顺利考入浙江美术学院研究生班。在这里,他完成了他的第一幅重要作品——《馕房》。
中国人民大学徐悲鸿艺术学院副院长徐唯辛:做馕它是这样的,做馕在维吾尔农村,在农村,它是一个有点近似于串门,大家是一个聚会,因为大家住的比较远啊,大家聚在一块打馕,可以就便拉拉家常,所以很多人聚在一起很高兴,我见到过这个情况,所以我印象很深,我想把这个维吾尔人最纯朴的,对生活的热爱,用朴素的办法,用朴素的构图,而且用大的场面,把它画下来,所以我,我比较喜欢人这种,人多聚在一起的,所以这个《馕房》的构思就这样形成了。
没有思想上的深刻,却有形式中的唯美,打馕妇女深邃的眼眸,健美的身姿,恬静的笑容,好似一首远离城市的边疆情歌,静静唱响在观者耳边。这幅以形式取胜的作品,最终获得首届中国油画展大奖,初步奠定了徐唯辛现实主义画家的地位。
雪域高原西藏,是众多画家采风的天堂。为寻求创作上的突破,1993年,毕业后在广州工作的徐唯辛也来到了西藏。在经幡飘舞、色彩缤纷的蓝天白云下,徐唯辛的目光仍然集中在普通百姓的身上。一年后,从西藏回到广州的画家,着手用大型油画《圣地拉萨》,为他的西藏之行,也对他以往的创作,做一个全面的总结。此时,现实主义油画在他的心中。已有了更为深刻的含义。
《圣地拉萨》
中国人民大学徐悲鸿艺术学院副院长徐唯辛:画《圣地拉萨》的时候,我已经在起稿的时候,在动手的时候,我已经决定跟这个风景题材要说再见了。那个画《圣地拉萨》整整用了两年,实际上我觉得是一个告别仪式,就是把我过去,跟我过去所有的风景,边疆的题材说一个打一个休止符,所以画了一个巨大的作品,70多个人,把我过去所有的资料都用上了,叫《圣地拉萨》,从那以后我画了《酸雨》。
《酸雨》
1998年夏天,在广州美院任教的徐唯辛面对闷热潮湿的空气,面对工业文明所带来副作用——环境污染,陷入了创作的思考。他说,我深深地感受了雨,但早已没有了梦境般“润物细无声”的清流,已经是浑浊的酸雨了。
经过反复斟酌修改,徐唯辛为这幅历时两年完成的作品起名叫《酸雨》。三十多个人物的庞大画面,在酸雨来临的时候,所有的色泽与生机顿时褪去了各自的面目。天空、衣着、雨具以及人们的表情,全都在灰黄色中等待着、焦虑着。为了达到肃穆与神秘的效果,徐唯辛运用了自己大型作品创作的核心技术,“画面分成黑、白、灰三大块,然后再细分――黑中再分黑白灰,白中也分黑白灰,如此类推。只要不破坏三大块的秩序,分得越多,画面越丰富,且绝对不花不乱。”
1999年,《酸雨》在全国9届美展中获得铜奖。徐唯辛用这幅带有现实批判精神的作品,获得了社会的认可,完成了自己现实主义绘画创作的转型。
平时的日子里,除了画画儿,徐唯辛生活中另一件重要的事,就是阅读。他说这是他小时侯就养成的习惯,在5、6岁的时候,就开始读书、读报,现在的近视,就是那时侯大量阅读带来的副产品。
中国人民大学徐悲鸿艺术学院副院长徐唯辛:有时候就没有电,我在哪儿看书呢,我们家蒸馒头那炉子有一点光,我记得很清楚,我在那看《西游记》,1967年、1968年的时候,就把眼睛,很快,哎,我怎么看不清马路对边人的眼了,发现眼睛近视了。
后来,徐唯辛回顾早期的阅读时说,“幸运的是我爱好阅读在先,学习绘画在后。书读得杂,加上不断迁移,地方也走得多,到了中年,技术以外的东西开始起作用,作品逐渐由早期唯美的边疆风情转向了试图表达对社会和人生的思考。”
从2005年起,徐唯辛开始不断走进矿山、走进建筑工地,用他的画笔,为一个个真实而又不为人所知的劳动者“造像”。此时,他的作品所流露的,已不是早期创作中的表面赞美、歌颂,而是寄托了画家对芸芸众生深刻的人文关怀。
中国人民大学徐悲鸿艺术学院副院长徐唯辛:比方说我画这个歌颂普通百姓啊,给普通百姓造像,这个跟以前表现普通人生活,我觉得还是有很大区别,以前就是,就没有这个百姓这个概念,就是普通生活,我要把它表现出来,好看,那现在情况有点不一样了,现在就是说我觉着应该歌颂,就是歌颂他们的尊严。以前是表层的生活,我觉得尊严方面,表现他们尊严方面,表现他们,我对他们的尊敬方面,这一点我觉得,当时意识还没到那一步,原因在这里。
《工棚》
2003年10月,徐唯辛开始创作他艺术视角转变后的第一幅大型油画《工棚》。在美女画、抽象画、行为艺术铺天盖地的潮流里,徐唯辛 “一意孤行”,我行我素,在寂寞中坚守着他的创作理念。他说,中国社会目前的发展阶段,需要有社会良知的艺术家,创作具有人文关怀的现实主义作品。相对于形式的探索,题材的选择更有意义。以绘画表现画家的思考和人文精神,描写社会现象,为普通的老百姓”造像”,这是中国写实绘画的基本出路,也是写实画家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