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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波2011-09-26 12:07:40 来源:方力钧批评文集
一直听说方力钧是个特有趣的人,但见面的感觉却不免惶惑,这不大像那个画作中“游戏人生”的泼皮啊?采访选在北京一家艺术区的露天Cafe,他刚结束一场版画讲座,脸上尚带着一丝倦意,不时地在裤子上擦拭手机屏,很腼腆地和你问声好。在这个“善良”等同于“别天真了”的年代,趁理智尚存,我们有必要为那些“诙谐”的甚至“偏执”的顽主们,定个漂亮的格。
自我解闷的达观客
20世纪90年代中期,栗宪庭就给方力均、岳敏君等一帮画家打上了“玩世现实主义”的标签,当时的方力钧已经从圆明园搬到了通州的宋庄,展开了艰辛但自得其乐的创作之旅。
上大学时,总读王朔的小说,这个和方力钧同时代的作家在《顽主》中有一个细节引起我的注意,描写一个道貌岸然的作家对一个年轻的文学女青年“谆谆教导”,文学创作最重要的就是一一“要舍得自己”。我没问方力钧是否读过该小说,但是我相信他一定会喜欢这一段落。因为他所做的工作,就像一个无知少女一样放弃了自己一一既是自己的形象,也是自己作为艺术家的义务。而一旦是真的放弃了,他便会像马克思在《共产主义宣言》中对全世界无产阶级兄弟姊妹宣告的那样一一“失去的只是锁链,而赢得的将是整个世界”。
然而回到现实,这个世界上真正能毅然决然地做到“舍得自己”的,实在是少之又少,在日显浮躁的中国画坛,更是寥若晨星。
方力钧有幸做到了,他的坚持值得钦佩,特别是对于那些尚在跋涉的后辈美术工作者。
方力钧回忆说,他1988年创作的《素描NO.1—3》,就出现了延续至今的符号一一光头。那一年,他还在中央美院版画系读大三。他本人就是光头,光头在现实生活中就很突出和各色,往往与流氓、泼皮及反面角色产生某种关联。只是最早的光头以成群而无个性排列,反映了他最初体验到的人被意识形态教育、规定的感觉,既有一种沉闷,又显示出泼皮式的叛逆意识。1989年以后,这个“光头”又发生了重要的变化,形成典型的泼皮幽默语符。通过作品人物表情的嬉笑,或是发呆,或是背影和一个大后脑勺儿,再或是打哈欠之类的慵懒表情,使画面宣泄出一种无意义感觉的情绪,而带有泼皮感的光头加上无意义表情,就形成一种以无意义一一消融现有意义系统的带叛逆、嘲讽意味的形象。中国有句俗话叫“退一步海阔天空”。既不屈从于意识形态,也不采取对抗的方式,这种泼皮式的滑稽、无聊的形象,便成为一种“事不关己”和“不在场”的角色,使自己在内心获得一种海阔天空的释怀。
方力钧坦言,1993年的部分作品,色彩处理上开始出现艳俗倾向,这也许是中国的现实环境色彩带给他的刺激。他很早就意识到消费文化的泛滥,尤其是中国城市环境色彩的艳俗倾向,他曾不止一次为这种庸俗的色彩充斥中国而感慨良多。他回忆说,有一次从苏州回来,说起苏州淡雅的文人园林如今被艳俗化时,方的表情是在无奈中又带着玩世式的嘲笑,一种仿佛“既然回天无力,何必自寻烦恼”的感觉,他作品色彩的艳俗化,显然源于他的那种泼皮的个性,不若说是一种达观的处世美学,以庸俗和艳丽的色彩来加强嘲讽和自我嘲讽的话语刚性。
方力钧作品中所传递的气质很鲜明,在我理解就是一种达观的做人态度。达观,在汉语中始终是褒义色彩浓厚的语汇,传达的是介乎悲观和乐观之间的第三种态度,它并不沉溺为满面的堆笑,但是表现为平和、眉宇间的舒朗。
禅宗里,僧人最宝贵的品质就是一切都看得开,看得淡,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方力钧显然不是鼓动受众都去做和尚,而是希望更多的民众像和尚一样拥有一颗豁达的心,对待一切要学会“放下”,大可诠释为“不放弃努力,失败了也不绝望”。
名利不过是一剂春药
在胡润最新发布的2009艺术家身价排行榜上,方力钧位列第19位。
问起他如何看待名利时,他说他喜欢岳飞《满江红》中的“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这句,谈及缘由,他笑了笑,思索半晌,抛出一句惊艳的话:“名利也是最好的春药。”
记得基辛格也说过“权力是最好的春药”,我丝毫都不怀疑他的直率。这老头49岁才再婚,之前一直受好莱坞美女青睐,他说自己喜欢“白宫西楼的花花公子”这个别人送他的“黄金单身贵族”雅号。现年86岁的基辛格,说话依旧行丹田气,雄风撼人。果真是“春药”使然吗?也许。
很多人讲,现在中国一个很奇特的现象就是,把每一个人都弄得像商人。90年代之后尤其是近些年来,当代艺术被无限度地产业化了。有些批评家更是指摘,商业化已经造成前卫精神的一种丧失,艺术依附于资本和市场,艺术家的独立精神和批判意识减弱了。针对方力钧,也免不了类似的批评声。
方力钧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更是才思涌动的艺术家,他很清楚自己的价值所在,也洞悉自己的责任所在。他不能总让自己为经济上的事儿犯愁。尽管他早已衣食无忧,功成名就。
他表示,依个人的角度来讲,这实在是一件很无奈的事,其实艺术家只是一个技术工种的划分,这并不决定所有的艺术家都以这个技术谋生,就会有共同的理想,这是不对的。就像军人,它就是一种职业,在外界看起来他们是很一致的,但是有的人是保皇的、有的人是要推翻帝制的、有的人是要保卫共和的、有的人是要推翻共和的……大家习惯于把艺术
家按照职业来划分,习惯于希望他们有共同的理想,但这是不可能的。艺术家也并非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经济上的计划和考量是必需的。
作为一个当代艺术家,方力钧所关切的主题基本上都是关于当下人的生存状态的,实际上他最急需当下人的理解和交流。一般艺术家做完作品之后,无论其多么积极地去展出和交流都是不过分的。我们是基于怎样的标准去定什么是一线城市、什么是二线城市?一线城市现在看起来是大城市,大城市所拥有的资源就是观众多一些、收藏家多一些、美术馆多一些、成功的机会多一些。他觉得已经偏离了艺术的核心价值,艺术的核心价值可能是还需要更多的观众、更多可能的关注和交流。因为这种交流而获得的成功,无论是金钱的成功还是名声的成功,都应该是附带的价值,是核心价值之外的。现在看来,大家或许更多地将附加价值作为本体来看了,所以方力钧认为二线、三线城市,有些还是荒漠,需要慢慢培育,但是整体来说,整个国内画坛都需要一个平台,无论是在一线城市、二线城市、还是三线城市,都需要一个良性的运转,总需要足够量的资金支持,才可以去维持展览和交流。没有滋养,就不要奢谈搞艺术。说起这话,方力钧很是率真,活脱一副“忧|国忧民”的姿态。
都说中国的画家群落是尚存的最后一片净土,是艺术圈中的一个边缘户,有点香格里拉的味道。但是现在他们中的一些人富起来了,过上“好日子了”。这有什么不妥吗?“贫穷不是社会主义”是多么掷地有声的金玉良言,“艺术家也没理由安贫乐道”,努力创作,好好享受生活,这才能形成一种健康的良性循环。
多年以来,我都很喜欢B0b Dylan的《我的左页》中最后唱的:“……but I was so much older then,I’m younger than that now.”
大意是:“但当时我是老多了,现在我比那时年轻。”
46岁的老方相比20年前,只是略胖了点,更显超然物外;他的财富与当年不可作比,而才情日盛,未见磨灭半分。
Q & A
8小时以外:作为在国际上备受推崇的中国当代美术界F4,也称“四大天王”,你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位,如何看待这一称谓?你感觉受用吗?
方力钧:我觉得人就是这样,总喜欢搞一些标签之类的,但这个终究是浮名,没什么现实意义的,或许就是文字游戏的一种吧。我自己没什么感觉,呵呵。
8小时以外:你是中央美院版画系的高才生,但毕业20年了,为何主要扬名作品却是油画?这里面主要是出于怎样的考虑?你的创作心态是什么?
方力钧:版画这个专业原本就是比较特殊,在我们那会儿,四年期间什么都学,涉猎也算比较广,由于毕业了走向了社会,生存是放在第一位的,所以后来就画油画多一些,要考量市场需求啊。
8小时以外:比起那阵子在圆明园、宋庄艰辛的创作氛围,如今年轻一辈的画家在创作土壤上是否肥沃了许多?你如何看待中国画坛的这种变迁?
方力钧:当然是好事情啊,说明市场越来越成熟了,可能美术工作者在创作上更能认清市场,做到有的放矢吧。
8小时以外:现在你的作品在国际拍卖市场上动辄上千万,你觉得这是你希望看到的成功吗?你所理解的成功又是什么?
方力钧:具体到每个人的心态,我也不大清楚。可能有的人是抱着投机的目的,也不排除真有一些懂画的人就是喜欢这些作品,愿意出高价收藏它们,总之人和人的想法是千差万别。对我也是好事,至少在生活上不像以前那么拮据了。我这人物质欲望不是很强,至于成功,现在就还不错,好在我的灵感还未有衰竭的迹象,就怕有一天江郎才尽了,那是对我们这行人最要命的状况。
8小时以外:据说你在北京开了湘菜馆,生意怎么样?
方力钧:还好。按照小买卖的标准来讲,生意还算不错。在后海有一家,在望京一家,在工人体育馆西门也有一家。
8小时以外:单纯从开餐厅这些事情来分析,你是一个世俗的生活能力很强的艺术家,或者说你很入世,这与你的艺术创作有什么样的关联呢?
方力钧:人的生命呢,肯定是要有一些特定的内容的,我觉得生命最重要的内容其实就是麻烦,如果生命没有麻烦的话,就会变得苍白了。所以很多时候,你做的很多事情其实是自找麻烦。如果反向来思考,所有的事情呢,都是变成了对生命的滋养。艺术和生命的关系,是共生的,你有生命才会有艺术,你的生命得不到滋养的话呢,就没法去搞艺术。
8小时以外:大家知道,几年前张元的电影《绿茶》有邀请你出演,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以后还会“触电”吗?
方力钧:我和张元上大学时就熟识,算是很好的哥们儿,当时他喊我客串一下,我二话没说就去了,或许那角色是为我定制的,所以还算本色演出吧。往后我应该不会再演了。我实在是一个很蹩脚的演员,很吃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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