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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幕式焰火总设计师蔡国强:闭幕式是狂欢的

      作者:汲平2010-07-06 14:22:03 来源:中国雕塑家网

        8月8日奥运会开幕式,焰火在北京的夜空中呈现了29个大“脚印”、2008张笑脸。制造这场16分48秒焰火盛宴的“魔术师”,是中国最知名的当代艺术家之一蔡国强。他在接受记者专访时强调,29个大脚印“当然是真的”。

        8月9日,当大多人沉浸在前夜那场盛典余韵里,蔡国强这位制造了那场16分48秒焰火盛宴的魔术师感到很失落。这是三年来难得的清静早晨,核心七人创意小组不用开会,没有紧急情况。桌上散落的文件、包里满满的文件都成了过去式,没用了。蔡国强说,“我突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觉得特别不真实,很落寞。”

        蔡国强是奥运开幕式焰火的总设计师。筹备奥运开幕式的三年,他放下手头所有事情,在北京买了房,把纽约工作室搬到北京来。带着一口浓重闽南口音的普通话,和张艺谋、樊跃、黄潮歌、马文等北方人一起工作。

        8月8日,焰火在天空中呈现了29个大“脚印”、2008张笑脸。8月12日,蔡国强在故乡泉州创作火药草图《历史足迹:为北京奥运会作的计划》。

        8月19日,蔡国强个展在中国美术馆开幕,这是中国美术馆建馆45年中规模最大的展览。蔡国强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使用火药创作作品,曾获1999年威尼斯双年展金狮奖,是国际艺坛上最受关注的中国当代艺术家之一。

        以下 B代表《外滩画报》 C代表蔡国强

        开幕式是神奇的闭幕式是狂欢的

        B:一场盛大开幕式,焰火成了焦点,大家对焰火的印象最深刻。

        C:焰火又打出五环,又打出脚印。人们很容易用眼睛看到焰火。主要是占了这个便宜。

        B:这次焰火在细节上特别精准。

        C:这次有数码控制系统,几公里外,只要放音乐纽带,把焰火的纽带都做成时间码,“咯咯咯”,像电波,发射器自动接收电波,“乓乓乓”也能打。信号如果接收不到,武警战士能听录音里的“01放、02放、03放”。语音都录好了,在时间码里。他只要拿着电话,3个电话,任何一个电话都有效。不行,还可以无线。百分之百保证焰火在那个时间出来。这是世界最先进的技术。

        我的工作团队有从国外来的工程师,带来了西方最先进的时间码技术。奥运的指挥系统也是和世界一起工作的,请了很多外国专家。

        B:中国民间历来有放焰火庆祝节目。为什么焰火能够代表快乐呢?

        C:人们永远都把放焰火当成放花,浪漫的气氛,调节盛典的气氛,没想到这次“乓乓乓”,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走来,把开幕式的舞台一下子放大到整个城市。雅典当年把演出的场地变成一摊水,这个设想有多大胆。我们就想,不要跟雅典争一摊水,还是火啊,土啊,木头啊,一片树林啊。我们就跟他们争舞台更大。

        B:整个北京城都是开幕式的舞台。

        C:中国的美学不是空间美学。我们的美学是建立在时间里的,更诗意、写意。西方美学很在意空间,讲究焦点,我们讲究散点。比如《清明上河图》,从城市的左边上桥,站在那边看过来,或从河的另一边,或从水上行舟看上来。你看《清明上河图》的时候,在慢慢阅读过去,在时间里阅读绘画。我们可以在一卷画里画春夏秋冬,国外不可以,他们一般只能画秋天的落叶。脚印、画卷、最后李宁点火,整台晚会都是时间的美学。

        B:听说你在点火的一瞬间很平静。

        C:奥运点火采用高科技方法,时间一到它就出去了,比想象中的晚一点点。因为爆炸需要一个凝聚力。按下开关后,它需要一个能量积聚的过程。一般人感受不到这细小的差别,但我可以。

        B:你在奥运开幕式中,除了负责焰火,还负责什么?

        C:我还是核心创意小组的成员,有7个人,张艺谋、王潮歌、樊跃是铁三角,还有和我一起从纽约来的女艺术家马文。我们对所有的事情比如服装,从头到尾全部都管。在我来泉州之前,我们开了会讨论闭幕式的熄火。

        B:听说张艺谋是有很多想法的人,第二天会推翻之前的所有创意。你有什么创意曾被遗憾地推翻了?

        C:创意是无止境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奥运开幕式得到这么多人的肯定,说明它是现实的、合适的、恰到好处的。也许我们有更多疯狂、离奇的想法,远大得不得了的想法,但这些想法为什么撑不下来?其他想法撑到现在,它们肯定有它们的意义和价值。

        开幕式首先得是盛典,主题是奥林匹克,代表一个国家,有十几亿人的期待。关于开幕式的想法不能太离奇。太离奇就有点怪。

        B:这是你的风格?

        C:不能这样说,都是张艺谋风格。他是总导演。

        B:修改中有什么苦恼吗?

        C:很多,最重要的一个是他们都很喜欢我的创意,这点我知道;第二,他们也喜欢我这个人,感到我这个人是来做事的。这点他们看得出来。

        我以前觉得,中国男人少懂浪漫,跟国外男人不同,最多就是喝酒。尤其那些和我一起工作的公安,一个个都是强悍的大男人。但一起工作的时候,还是能感到一种兄弟情谊。

        有国外媒体怀疑脚印是电脑做的,质疑脚印是真还是假,这很可笑,因为满城都打出来了,当然是真的。但是因为转播技术的限制,没有直升飞机可以一分钟“啪”飞15公里,所以我们只好在备播带上做了电脑处理,让镜头接在一起。我们一开始就知道拍不了很精准。

        我这样的想法,在别的国家很难实现。但我们也做了一些缩小。比如说一开始,我想做205个脚印,205个会员国。大家感到满街都是大炮,这个方案不现实,那就缩小阵地,使它增加可能性。

        B:三年里,有没有想过放弃?

        C:当然有。不是说焰火和创意有多不容易。而是整台晚会是很不容易做的。一方面要考虑场内的观众、十几亿中国民众的想法,另一方面,还要考虑全世界民众的想法。其他国家对开幕式都没这么大的要求,他们只要看热闹。音乐一起,太极一顿打,他们就觉得挺震撼的。但中国民众会觉得又是老一套。开始我们都不看好太极。当然我们这次做的太极和以前不太一样,很漂亮,很多小孩和太极舞者互动,双重空间。

        B:这三年里你付出了什么?

        C:除了个展外,我全身心地筹备开幕式,付出了时间、空间,所有的担心、幸福。荣辱共存。

        B:开幕式的焰火已经达到一个高度,闭幕式的焰火将会怎样呢?

        C:现在不能谈,是保密的,但是张艺谋已经说了,闭幕的重点在熄火。

        B:开幕式的要求是“神圣、神奇、创新、辉煌、灿烂”,闭幕式的要求是什么?

        C:闭幕式要狂欢,表现好客、热情,不要太多的主题、太多的责任感。全世界的闭幕式都是依依不舍的告别,用热情洋溢的好客精神让人们对北京留下难忘的印象。

        全国和北京人民已经花了很多精力准备奥运会的开幕、比赛,闭幕式能不能轻松一点?我个人认为,对闭幕式不要要求太多,不要好奇闭幕式会不会有很多亮点。

        拿得起奥运,放得下开幕

        B:你在很多国家做过开幕式,从东京到圣达菲。这些国家操作开幕式和中国有什么不同?

        C:国外请艺术家,艺术家是主体。他们的官员很少和艺术家开会,同时对艺术家的帮助也少。但是咱们的官员有一些方向和想法,他们就是国家的策划人,但同时他们对艺术家的帮助力度也大。

        B:你以前是一位“非主流”的艺术家,现在参与奥运,你是怎么想的?

        C:我在体制内也是脚踩两只船。主流不是人们想象中的保守、封闭。

        鸟巢、水立方、首都机场、国家大剧院都是他们选的。当他们之前去选择建筑方案时,满场都是建筑模型,各国建筑师都在拼命推荐自己的创意,比如从中国的风筝、屋檐、塔吸收灵感。但是他们不要这样的,要更深的哲学,要在世界上留下最新的刺激。他们更大胆,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保守。

        我们习惯把自己的领导当成很保守,习惯把自己的保守推给领导。整个文化界,当我们做不成一件事时,就说是因为领导、体制。但是我们不就是在开拓文化吗?开拓应该有勇气。所以我说领导扛得太多了,什么事情都要为你们扛,我们为什么不能为领导扛一些呢?

        B:你现在和三年前比,好像变了不少,会接受更多的东西。

        C:当然了,我老了,更中庸了。

        B:你还担任了北京火炬传递的火炬手。

        C:火炬拿在手上,没点着前没什么。一点着火,哇啊,那个热,你这样端着它,它就是一个生命,一烧,火炬咔啊真的在动,真的不一样。

        世间万物最有感应的是人的身体本身。在开幕式上,观众很兴奋。第一是因为人的身体,都是人在做动作。第二是因为火,火一出来,观众就高兴。火炬手一跑出来,点上圣火。显然那圣火其实就是一团大火,但是大家激动,感到奥运开幕了。

        B:开幕式已经奠定了一个高度,今后如何超越?

        C:不知道,不要把事情看得太怎么样,要拿得起,放得下。

        B:《纽约客》的艺术评论家Peter Schjeldahl在文章里提到,你童年的愿望就是在天安门广场放一场没人看的焰火。现在这个愿望在奥运会上实现了吧?

        C:那人是《纽约客》里最厉害的评论家,见人就骂的。他就是带着批判我的目的来采访我的。他问我怎么喜欢上焰火的,童年是怎么回事。我就顺着他的话说。在某种意义上说,我对他很有吸引力,是真实的一个人。

        B:经过奥运会这样大项目的设计后,是不是头脑要过滤下,才能从事新项目?

        C:不用,因为做奥运的同时,也有另外一些渴望。奥运这样的活动对艺术家来说,永远像在一个城市“做革命”,“搞运动”,成千上万的人,一直在为了一个共同目标喊口号、组织、游行,都在这里面闹。但是,你也希望有一张安静的床,在床上享受、睡觉、做梦。在大多数的时候,艺术家的工作就是个人主义的,自己和自己的绘画发生关系,自己和自己的艺术品在对话。

        我喜欢爆炸的儒雅、适度的变化

        B:你怎么走上“爆炸”之路呢?

        C:爆炸对我来说,其实到近年才体会到,爆炸破坏的对象是我自己,这意味着我生长的环境是比较保守的,家庭是中规中矩的,我个人是比较胆小的,不是那种可以破坏一个旧世界、建立新世界的那样的雄心壮志、野心勃勃的人,胆子比较小,画起画来放不开。我画画还不如我老婆胆子大,用笔用色比较保守。所以,找一种材料,既可以破坏我自己,又可以破坏我生长的环境,发泄。

        我想事情比较理性,固有的模式。让自己控制不住,把握不住它,使自己感到措手不及。

        B:爆炸对你是一种诱惑?

        C:不,是一种紧张。它有很多偶然性,不可控制的东西。

        B:你爱的是焰火还是爆炸?

        C:我对放焰火没那么大兴趣,我更喜欢爆炸。我喜欢爆炸前的儒雅、适度的变化,沉默到一开始那种不可控制的就去了,这种感觉很棒,我很喜欢。火药大多是很沉默的。一堆火药在那,就像土一样,很沉默。

        B:你害怕爆炸的灵感会枯竭吗?

        C:我最大的值得赞扬的优点就是挺能折腾。做了几十年艺术还不疲劳。但是你问我怕吗?我也担心,有一天我可能再也不想干这活了,因为这种工作挺折腾、也挺累的,那就说明我没有什么新玩意让自己很兴奋,不知道玩什么好玩了。那是正常的。那时,我可以回泉州画风景。

        也许我今后做的作品很无聊了,但是自己还以为很有趣。也许我不应该用未来时、过去时,也许我现在就这样。只是不知道而已,不知道是一种享受。

        B:你的很多装置、行为艺术其实很精彩,不亚于焰火。

        C:我做了很多计划,都挺有趣的,但是人们容易忘掉。比如,2004年我策划把金门碉堡改造成美术馆,5万人的小岛,有80多万人来看。这种事情其实是很有趣的,但没有那么多人有兴趣谈这个事情。如果我从金门到厦门之间打出一个彩虹,可能人们永远在说这个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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