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乔十光先生、尊敬的各位学者、各位来宾、各位乔十光漆画艺术的爱好者们:
大家好!
“漆墨春秋——乔十光漆画艺术五十年”太原站学术研讨会现在开始,大家来自祖国的四面八方,有山西的,有来自上海的、湖南的、广东的,还有来自澳门的,来自国内很多地方。乔十光的漆画艺术的粉丝遍布全中国。
“漆墨春秋——乔十光漆画艺术五十年”全国巡展背后的推动力量其实是我们这一大批的粉丝们。可见乔十光先生的艺术是深入人心的。
今天的研讨会将围绕两个主题来展开:
第一个主题是乔十光先生的漆画艺术的分期,五十年来他的艺术不断创新发展,我们可以就他的艺术历程本身展开讨论,熟悉乔十光先生艺术创作的学者们可以跟我们分享下他的研究心得。
第二个主题,像乔十光这样的艺术家,他是怎么产生的。他的产生是有他的时代背景、教育背景、文化背景等,这些背景如何综合性地影响到了他,使得这样一位漆画艺术大师横空出世。这里面有很多值得讨论的问题,我们可能会从乔十光先生的艺术本身跳出来,进入到更广阔的中国二十世纪的教育背景、时代背景等更大的语境中来,我特别想谈谈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对乔十光先生的决定性影响,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的教学、美术思想、美术体系,在形成乔十光这样的艺术大师的过程中间产生了什么作用。由于种种原因,这一方面在我们中国现当代美术史的讨论中被严重忽略,因此我希望这方面的讨论能尽可能多地展开。
研讨会现场有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几位老师,而且乔十光先生的很多弟子也是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毕业的,他们肯定有很多亲身的体会。
我们都跟乔十光先生有紧密的关联,或者是弟子,或者是粉丝,或者是他的朋友,希望大家踊跃发言。谢谢大家。
我在这里作一个总结性发言,刚才听了大家的讲话以后,我首先谈下对“漆墨”概念的理解。从北京开始我就在琢磨这个问题,为什么乔十光先生漆画艺术五十年的巡回展要以“漆墨春秋”为主题,我们过去常讲“粉墨春秋”,很少讲“漆墨”。从材料角度,“漆”和“墨”是不相容的。
今天,我好像琢磨出一点眉目:“漆”指的是一种材料,乔十光先生用大漆来作为艺术创作之材料;在“漆墨春秋”的语境中,“墨”不是指代材料,而意味着一种修养——整体的艺术修养,“墨”在中国文化中间,除了作为水墨画的材料以外,还有更为广义的内涵,“墨”象征我们整体的文化修养。因此,乔先生以“漆墨春秋”来概括五十年的漆画艺术生涯,有很深的意蕴在里面,他以自身深厚、广博的文化底蕴作为漆画艺术的内涵,由此来发展在我们中国已经传承了八千多年的漆画艺术。这里特别提到一点,根据考古发现,中国人从事漆画,用漆这种材料来髹饰器物,至少有八千年的历史,之前我们在河姆渡发现了七千多年前的朱漆碗,后来我们在大地湾又发现了八千年前的漆皮,这是大漆,过去附着的有机质早已腐烂,但是漆皮还附着在里层上。
这样一种源远流长的源自中国本土的大漆材料,曾作为传统的实用艺术,发展到乔十光先生这一代人的时候,应该怎么发展,在我看来,他的“漆墨”这一概念表明了他对艺术发展方向的战略性思考。我们必须首先是文化人,首先要有“墨水”,以文化涵养来调漆,把漆画调出具有深厚文化内涵的艺术,这是我对“漆墨”这个概念的理解。乔先生正是一个这么实践的非常优秀的艺术工作者。
我对此次展览特别感兴趣的地方,除了他各个时期不同的漆画代表作之外,还有他做学生时、做老师时一批素描、写生、水粉、水彩作品,从这些习作可以看出乔先生转益多师,广泛地学习,乔十光先生是一个好学生。中央工艺美术学院50年代的那一批艺术大师,每一位老师的风格及艺术理念对他都有影响,庞熏琹先生、张仃先生、张光宇先生、祝大年先生、吴冠中先生,包括阿老、雷圭元,这些影响在他的画作中都有表现。从他的习作可以看出,他是非常虚心地向这些老师们学习的。因此,乔十光先生是中央工艺美术学院一个非常优秀的学生,他是在实践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的“大美术”的教育体系。同时他又是一个向民间艺人学习的好学徒,从他的漆画中可以看出多种工艺、技法的运用。去年,我做了日本漆艺专题,日本东京上野博物馆专门有个漆艺厅,漆艺厅里对江户时代“莳绘”技法总结了二十多种,我在想,乔先生的学生们是不是可以做这个工作,将乔先生的漆画作品中所运用的技法,无论是从民间漆匠艺人那里学来的,还是他自己转化的,还是他独创的,进行归纳总结,看看有多少种,我想至少不下五十种之多。这么多的技法,与他受老师们影响而形成的艺术风格,结合在一起,如果这还不能产生一位大师,那如何才能造就一个大师,大师就是这么造出来的,这是我的第一个想法。
第二个想法是,在谈到漆画的时候,人们容易把它理解成一种工艺美术或是民间艺术。但是,通过乔十光先生五十年的努力,刚才大家都谈到了,在中国美术家协会下面设立了漆画艺术委员会,如果没有乔十光先生的努力,这是不可能的,这等于是美术fine art接纳了当代的中国漆画作为了一种fine art,而不是一种民间工艺,漆画是一门纯艺术,并且形成了一个创作群体,一个不同年龄阶段的创作梯队,这一切谁开始的呢,是乔十光先生。
从这个角度来看,乔先生是一个杠杆,他在五十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因为做壁画而偶入桃花源,发现了大漆世界这个非常美妙的天地,之后一发不可收拾。五十年的努力,桃李满天下,硕果累累,从这一点出发,我认为乔十光先生是一代宗师。什么是大宗师,开宗立派,漆有八千多年的历史,但是,能成为漆画,作为一门fine art,具有当代的品格,是从乔先生开始的。
说到这里,我觉得乔先生有一种非常可贵的品质,艺术的“艺”和“术”两者不偏废。我们知道,在艺术中间,“艺”和“术”的关系是争论不休的话题,由此产生很多极端的观点。刚才有老师说到,日本的漆画家评价乔先生的作品中间材料的运用时,说到存在感,这是当代艺术一个很重要的品质。我们现在有些人说当代艺术是纯观念的,完全否定材料,这个说法是很偏颇的。实际上,当代艺术非常重视材料,它反对把材料当作纯粹的工具来使用,而是希望尊重材料本身的属性,发现材料内在的活力,通过材料本身自然活力的呈现来找到材料的存在感,在材料的存在感中我们寄托我们的观念。欧洲的很多当代艺术大师非常重视材料的运用,他们经常将对新材料的运用作为对艺术语境的突破,找不到这个材料之前,他们往往会感到非常困惑。当代艺术一直是两头并进的突破,一个是观念的突破,另一个是材料的突破,光有观念没有材料是令人困惑的,只有材料没有观念,那是一堆物质,也让人困惑,这两者是不可偏废的。“艺”和“术”在乔先生这里是不偏废的,他对“术”所下的功夫,我们在这方面的研究做得远远不够。这些“术”、这些材料在他的艺术中间的运用,这位日本教授所敏感地把握到的存在感到底是什么呢,我们应该好好研究。
第三个想法是关于乔先生的基本艺术立场和态度,从他的艺术中间可以看出他的艺术心胸有多么宽广和包容。没有什么是他排斥的,油画的感觉、中国工笔画的感觉、中国水墨画的感觉,包括当代装饰绘画,民间艺术,等等,只要觉得好他就吸收进来。他没有门户之见,没有流派分别,在他这里只有好与坏,好的都要,坏的都不要,就是这种基本的艺术态度,呈现出他的艺术五十年的发展,是一种渐进式的慢慢拓进。他没有所谓颠覆式的飞跃,而是五十年地渐进,从五十年前最早的作品《鱼米乡》,一路过来,他在“艺”和“术”上不断地思考,一步一步地往前推进。他像一棵树,从一棵苗慢慢长成一棵小树,再到大树,枝叶越来越丰满,枝干越来越粗壮。他并没有说:把这棵树砍掉,再到别的地方另外再栽一棵树。从这一点上,我倒觉得他非常像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积极地保守主义,而不是激进地颠覆,这种积极地保守主义其实非常符合中国的历史和文化演进历程。我们能够在人类的几大古老文明里幸存下来,并没有被改变掉,就是因为我们坚持积极的保守主义这一文化立场。
这是我对乔先生的漆画艺术五十年的观感。在今天的话题中间,我还特别注意到一张山西窑洞题材的画,1973年的画作,因对效果不满意,直到2015年修改完成才对外展出。一幅作品用了42年时间,这幅作品能够充分说明我刚才说到的乔先生的文化立场——积极的保守主义,四十多年磨一幅画,磨到自己满意为止,他一定是找到了新感觉,四十多年的变迁,在他的这幅作品中已经体现了。从这幅作品我们可以看出,将近八十岁遐龄的乔十光先生的艺术青春、艺术活力,仍然是如此的健旺,我们祝愿乔先生的艺术青春长春,身体健康,工作愉快,为我们创作更多的优秀作品!
作者简介:
王鲁湘,1956年生于湖南,1978年进湘潭大学中文系,1982年毕业留校,1984年进北京大学研修中国美术史,并获哲学硕士学位。现为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香港凤凰卫视高级策划。历任凤凰卫视《纵横中国》总策划、《世纪大讲堂》主持人、《文化大观园》总策划、主持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博导,北京凤凰岭书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