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吕士荣的笔墨世界,一种强健大雅之气与民族风范在他的画作中勃发流溢。一幅幅生动的画面人物,文人写意式的笔触,含蓄的诗韵等等,释放着一种特有的亲和力和文化讯息,给人以可读性。
吕士荣艺术路程的前端,得益于扎实的基础训练和人物写生功力。勤奋实践中,他多思好学,探求新知,艺术信念矢志不移,终以自家的笔墨语言绘写出人物画饱满而清新的造型风格。他人物造型的一大特色,是在具象中展示水墨写意性。造型严谨鲜活,朴茂厚重中透射灵动。与之相应的画面处理,更显见一种笔线构成的形式美:墨块的格局分布,线群与墨块的呼应对比,长短线、排线的穿插使用,以及笔触、节奏、形的交错以及留白等语言手法,表明画家艺术处理上的独立与到位,更展现了画家艺术思维的敏感性。
中国画的优势“以文化底蕴胜”。吕士荣崇尚中国文人画的美学传统,推重中国写意艺术精神。但他同时主张,面对大时代的文化背景,发展比单一的回归更有意义。中国人物画的现代进程是一项高难课题,必须珍视当代社会多彩的人文情境,以兼容的思考和胸怀,研究中外文化的特质,吸纳不同艺术的优长,在兼容中展示创意,为人物画的古典意蕴美融入现代写实美。“质沿古意而文变今情”,让画面人物更具底蕴、量感与生生活力、更具时代感。在认识艺术的本质和功能过程中,前瞻艺术方向,即人物画要揭示人的精神,表现人格魅力,遵循美的法则来造型,在真善美的层面发挥创造力。他同时认为,写意人物画必须重意,借助笔性,无碍地抒发心灵,心态、手感、画面协调统一。在形象抒写与笔意释放中,引导观赏者在意与境的时空中惬意游走。他的大量作品,无论现代题材,还是历史人物,都具有这样一种造型优势和文化含量,各展画家的笔底世界:《望神州》,辛稼轩的磐石般身躯,双手柱剑雄视家国山河,昂首一望大江开的画境;《将家子》,绘写出边塞诗疆场乱云飞动、将士守边的苍凉图景;《橘颂》则展示了爱国诗人屈原傲骨嶙峋、躯干伟岸、仗剑去国敢于天问的人格力量。而羲之、太白、东坡、陆羽等文人形象,则从另端传递了幽淡闲适的情调和天人和谐的人文情境;还有那些天真无邪的花季少女,或低眉遥思,或依石诵读,或手拈青果……形象、韵味如山泉般清醇,令人在赏心悦目中净化心灵。
也许是静水深流的原因,吕士荣的才能潜质并不轻易显露。与他交往,往往是未识其人,先为其画所动。早在香港回归前,《香港商报》的两记者以半版篇幅为其发表作品并做专访报导,开头即说:“到长春拜访了著名画家吕士荣先生,原来他一脸憨相,又不善言,与他那一幅幅灵动传神、奔逸疏朗、表现张力浓郁的作品形成有趣的反差”——其实这种反差、不张扬的后面,是深有内涵的。留心后会发现,它展示的艺术造诣和绘画水准,系出于大家文脉,妙手得自真传。20世纪80年代初,他入原浙江美院“教师班”进修现代写意人物画。在这个学术精英云集的大环境里,得到方增先、吴山明等诸多名家名教授的任课指导,使他受益良多,面貌一新。方增先在专业评语中高格评价他的学业成绩和治学精神:“吕士荣,学习刻苦认真,一丝不苟,学得主动,注重多方面艺术修养的提高,有鉴别分析能力,熟练掌握了水墨技法和人物造型的规律,成绩突出。”又在《新美术》(1984,1期)总结教师班教学成果时,列名提到“……特别是吕士荣等,更为大家所称赏”。
这次学习,使得吕士荣有机缘得到高层次的教益和熏陶,且与他自身的素质禀赋相熔冶,促成了他的艺术面貌的质的跨越。他专精治学,以北方人的厚重气质吸纳浙派水墨淋漓的意韵;着眼于东方智慧的学术根基,关注学科前沿的最新动态,以“和而不同,以我为主”的治艺理念,浸润自己的文思和笔墨。他酷爱古典诗词,欣赏现代美学;神思、风骨、情采,在大美的人文坏境中抒发自己的才智与情怀。潘公凯说过:“文化的贫瘠,不能产生高尚的艺术。文化的富有,才能引导人类精神向上。”回望吕士荣的艺术实践,重视文化底蕴,创作与学术思考结伴同行是一贯性的。特别在近十数年来,他的艺术影响力愈发呈现出后续力强劲发展的势头;他的画作,在国内外的文化交流中骤增认同感;这并非仅是因为他的画面形式的视觉美,更在于这视觉美后面蕴藏着的精神趋向和作画者的不泯文心。见于外而发于内。吕士荣在教学与创作态中,肯于在学术深层躬身探索,内向中有个人发现。许多见底是深刻的、具有哲思意味和前瞻性。他在2005年的《学报》中载文道:“我们立足的土壤,有足以能够与西方文明对话的中国文化。作为中国写意艺术精神,它的辐射面和美学涵量将难以用民族性来界定。写意的浪漫与抒怀色彩,实植根于最适于人类生存、最贴近自然生态的中国农业文明。田园诗,山林之乐,唐诗宋词,前推古诗十九首、楚辞以致诗经等高端的东方智慧,都是绿色的农业文明的产物……”他礼赞这种绿色文明跨越时空与地缘的异样光彩!几行文字,文思文笔清新而自信,体现了他对事物敢于进行本质追问的治学精神和超越实现功利的文化心态。由此再回看他作品的诗性之美,其间的互映与因果效应自是顺理成章。吕士荣常说:“好的艺术作品,不仅形式是美的,内容也是美的。”近年他常做历史人物画,但许多画面已不是专著写美,而是致意于人物精神的崇高和情愫的淡定。各类型的豪放豁达之士,疏野、旷达、睿智、正气……画面格局大雅空灵,视觉辽远。画中世界,远避城市的喧嚣,直如时光倒流,让人们“在历史的时空里更广阔地遨游……传达过去与现在之间的持续感”——这种持续感,正是画家的情思所系,借助对先贤圣哲的精神描写,以期民族文化生态的现世弘扬,寄望人心的素、朴与真诚! 纵观全貌,画家之笔,笔笔贯注真情,笔酣墨畅,营造出诗境之美,可谓“一划具本而意明笔透”,绘写出人物画现代写意风格的神采。
200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