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汲平2012-08-15 16:01:44 来源:中国雕塑家网
朱天杰:今天大家难得坐在一起谈一点学术的问题。
薛亮:没有学术,谈真学术是一种奢侈。艺术本来就是见仁见智的事情,谈多了要得罪人的,再说当代“学术”这个词已经烂掉了,被利用了,被庸俗化了,还是各说各话为好!审美是多元化的事情,我们讨论画理。
朱天杰:关键是审美趣味问题。
薛亮:中国画区别于其他画种有一个明显的标志就是造型的书写性问题,中国画家提高素养的进程就是从拟形,往造型,再往写形过渡的过程。
朱天杰:有人过不去。
薛亮:现在有些中国画根本就不是中国画了,不是笔墨关系,是素描关系。有些所谓写意画,不是写,是涂,是抹,是刷,不说这些,跟我没关系。
朱天杰:有些人也能获奖。
薛亮:审美多元,获奖作品只能代表多元中的一元。
朱天杰:听说你都是晚上画画。
薛亮:几十年如一日,习惯成自然。晚上比较静,白天躁气,晚上静气。
李晓辉:尤其他这个画,很大特点,和其他感性的不一样。
薛亮:我是画想到的,不是画看到的。我的构思过程与一般画家不一样,一般画家往往考虑画什么,我是先有一个抽象的感觉,然后理性地利用头脑中的内存去组织出能表达这种意境的物象,结构,无所顾忌的经营画面,所以画面的景物排列可能不合理,只要合情就行,艺术的真实和生活的真实是两码事。在绘画中“情”是成就一幅画好坏的根基,理法只是一个手段,是形而下的东西,我的作品的创作过程可以这样简单化的表述,先有抽象的情感以及对人生对社会对自然的观照,形成创造作品的原始冲动,如何将这种非形象化的情绪转化为可视的景物,这里面就有一个绘画语言,笔墨,造型元素,景物的铺陈,主观臆造的理性加工过程,就是一个从造型上的从无到有的过程,这个过程就是让意象的绘画符号承载了主体的精神,构成一种和谐协调的画面,传达出一种意境,一种趣味,一种我对人生,对艺术,对社会的解读方式,我努力使我的画有魂,有神,有磁场,是纸上的生命体。概括起来这种创作过程是由抽象的精神转换为具象的图式,再到笔墨的表述传达出最初的精神内涵,这种创作方法具有循环性繁衍性。用这种创作理念创作方式创作出来的作品我想是有点内涵的,有点深度的,是能够打动人的,是能够把观赏者的人性中的真善美的东西启发出来产生共鸣的,可能正是由于这种特殊的创作方式形成了我的绘画面貌。从精神到构思到选材到创作再到向读者释放出这种精神的内涵,其实是一种心灵自由放飞的过程,是一个“心斋”的过程,欣赏者可以与作品产生精神交流,审美互动。另外,我自己觉得我的作品的图式变化还是比较多的。我们通常往往把一种固定的绘画方法误以为是风格,其实风格即人,风格即作者的自然观,人生观,理解社会的独特的角度,独特的审美的总和。不是一种一成不变的绘画套路,用笔用墨,造型章法上的惯性惰性。
朱天杰:这些是你艺术创作中最有价值的东西,难怪你的每一幅画之间在意趣上都有独特的地方,这一幅画和那一幅画在感觉上能够拉开一些距离,在精神内涵上能够拉开一些距离。
薛亮:其实我的绘画方法没有多少花样,创作程序勾皴染点与传统画法没有多少区别,基本绘画语言符号还是传统的,但是我的创作模式还是比较能动多变的。为什么能够做到这一点呢?我是以情造景,以情生法,人的情感是千变万化的,主体精神也会与时俱进,以主体精神作为一幅画的生发点,从古人那里重新发现并且拿来与我的主体精神相吻合的绘画元素,进行重新编排,借鉴改造,就这样创造出我的一系列作品,由于精神的指向性的差异,所以这一幅画和那一幅画之间在审美趣味上,内涵上,笔墨上,章法上也会有所差异,但是这些又统一在我个人的世界观的制约之中,所谓风格而已。
李晓辉:这种创作模式是你对艺术有个深层次的理解后自然形成的,要实现这种创作模式是很熬人心血的,不容易啊。
薛亮:静生慧,实者智。所以没有办法,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培养感觉,然后把这些感觉翻译成可视的图形笔墨,营造画面,在这里笔墨技巧只是载体是手段,是形而下的东西。一幅好画要有形而上的深度,要能表现人性中最美的东西,来不得半点虚情假意。
朱天杰:目前有一些山水画仅仅是山头的堆砌,水的排列。满纸图像,不知道表达什么意思。用李可染的话讲,“这样的画要招魂”,没有文化品质的作品,充其量只是手艺而已,黄宾虹讲,画要有内美,指的大概就是精神含量的深度问题,文化品质的高度问题,艺术手段的难度问题。
李晓辉:是啊,画没有内在美如同僵尸行货,它不具备审美的互动性,怎么能与欣赏者产生审美的共振共鸣呢?好比一个外表漂亮穿着华丽举止粗俗而没有文化的人,你喜欢吗?
朱天杰:你的个性语言比较强烈,有人说你的画风有点装饰性。
李晓辉:薛亮的特点还在比较偏重理性,大部分其他人的画都偏重感性。
薛亮:我想你们谈的都是画法概念范畴内的东西,我以为感性是构成理性的基础,无知者胆大,有知者有所为有所不为,知之甚知者则随心所欲不逾矩,这是需要高度理性的,是经过多年严格的规范的艺术训练之后,使得绘画的理法沉淀于自己的潜意识中,而达到一种自由王国的境界,这个境界离我还有一定的距离。所谓绘画上的化境是需要用毕生精力去追求的。是需要理性的思考形成惯性之后有意无意所达到的最高境界,否则一味蛮干一味胆大的所谓偏重于感性的绘画只是乱涂乱画而已,无知者无畏啊!另外,装饰性也就是程式化,是东方艺术最显著的一个外部特征,中国戏剧,民间艺术,中国音乐,中国画都是这样,其实中国画的造型很符号化意象化装饰化,是经过中得心源的加工後所形成的图式,中国画是具有装饰性的绘画,由于它具备了人文的含量,精神的含量,道德的含量,所以它区别于一般概念的装饰画。关于中国画装饰性的外部特征,我们在唐宋元明的青绿山水和古代大师们的造型元素上已经很明显地表现出来了。
李晓辉:深入思考一下,还真有道理。
薛亮:其实凡是程式化的东西就具有装饰性。中国的诗词歌赋讲究起承转合,讲究格律,讲究对丈,也就是说很规范化,程式化的艺术你能说它没有装饰性吗?还有中国的篆刻艺术你能说它没有装饰性吗?展子虔的画,李世训的画,董源,巨然,刘,李,马,夏的画,倪云林的画,仇英的画,钱选的画,陈老莲的画,你能说他没有装饰性吗? 因此,我认为装饰性是中国画的优秀基因,是中国艺术华丽的外衣,是区别于西方写实画的又一个明显标志。
朱天杰:黄宾虹的画装饰性就不太明显。
薛亮:其实黄宾虹的画我还是比较喜欢的。他比较偏重于书写性,我们仔细研究一下,他的造型符号其实还是很具备装饰特征的,只是他把这些符号演绎得不那么具有确定性,比较模糊,比较率意。其实黄宾虹的画路不太适合我的个性,适合自己的就是好的。每个人长得都不一样,我能学得来吗?很多是发自个性的东西,天性如此不必强求,现在全国有很多学黄宾虹的,其实黄宾虹是最不能学的,他已经无法了,已经到了自由王国了,无法的东西怎么学呢?如果西施效颦的话,往往会走入魔道。
李晓辉:其实你画画想得还是很多很多的。
薛亮:当然应当在艺术上多思考,其实我们做任何事情都是以理性为根基的,人的任何社会行为都需要理性,不然就是动物了。
朱天杰:理性是主导,艺术创作应该合乎理法。
李晓辉:傅抱石也很理性。别看他用笔那么奔放。
薛亮:这一点我很承认,就像一个人的打扮一样,不露痕迹的打扮是最高明的打扮,是最化心思的打扮,不然能叫大师吗?不雕之雕是我今后努力的方向,当然这需要有一个刻苦修炼的过程。禅学上有三个境界: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目前我可能才在第二个层面上,能不能跨上第三个层面,看天份,看努力,看精力了。我目前正处在一个理性的培养的过程,修炼到一定的程度就可以无法了,但又都符合规律。另外对前人的绘画里面有些东西是可以重新发现的,关键是用自己特有的眼光发扬光大传统艺术的优良基因,比方说书画同源的问题,很多画家可能只继承了书法的线条美,而对书法的结构美却视而不见,书法的构成积淀了中华文明的审美理念,道德概念,认识天地万物的自然观,如果把这个放掉了,可惜了!我们还是要重新发现传统,重新解读传统。
朱天杰:最后呈现既区别传统又发展传统创造传统,中华文明的大框架就是靠一代一代人搭建完善起来的。
薛亮:传统在有些人眼里是程式是套路,是固有的绘画样式,其实传统是一个整体文化概念。我们应该整体把握对传统的理解,不能像盲人摸象一样,各执一词,以偏概全。
朱天杰:你现在每天画画吗?
薛亮:每天画,从不间断。画画是我生活中的一个状态,如果不画画我还能干什么?
李晓辉:当今美术界比较浮躁,真正下工夫有成就的人很少。
薛亮:成就谈不上。只是喜欢画画,尽力而为。所谓成就需要合天,合地,合人,合己,很无奈的,看天意吧。
朱天杰:我看你画桌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材料,你能说说你的绘画方法吗?
薛亮:其实中国画无非就那几样材料,笔,墨,纸,色。毛笔个人用习惯了,都有自己的喜好用笔,墨其实还是有点说法的,磨的墨,日本墨汁,一得阁墨汁,铁斋翁墨汁,宿墨等等,每一种墨汁墨性都不一样,都有微差,如何巧妙利用,个人诀窍不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需要每个人仔细体会。再说水的问题,古人对用水其实很讲究的,这一点在古代画论上面都有论述,古人总结出井水,河水,胶水,含浆糊水,冷水,热水等等,水性都不一样。所以我认为画水墨画首先要搞懂水性,而不是简单的普通水的概念,要知道水跟水是不一样的,另外,关于纸的问题,我是根据画面的需要选择纸张的,这样可以做到事半功倍,关于颜色,现在科技发达,颜色种类很多,我们大可不必迂腐地认为非中国画颜色不用,世界各国出产的颜色只要适合自己都可以拿来为我所用,再说现在的中国画颜色早已失去了天然的特性,都是用化学方法制作的,有点粗制滥造,改良中国画颜色拓展中国画用色的种类势在必行。
李晓辉:我看你画面上的一些山石画法树木画法云水画法都可以找到古人的影子,还是比较传统的。
薛亮:有一位评论家打了一个很好玩的比方,他说我的画是用明代的城砖盖现代的大厦,我认为自己对传统绘画语言的语义还是有一定程度理解的,传统绘画的语言模式修辞方法笔墨图形都有一定的精神指向性,没有优劣高下之分,关键问题在于你能否合理地逻辑性地符合审美规律地把它重新编排组合,传达出一种新的意蕴,这就像写文章需要良好的文字感觉,文字功底一样,否则即使你充满激情地写诗,而又没有语言,不懂修辞,自我激动啊!啊!啊!了半天谁也听不懂。再说个人面貌的问题我以为,任何一个风格的形成都是以牺牲完美为代价的,你说李可染灵动不够,一灵动就不是李可染了,潘天寿一味霸悍是不符合传统审美中庸平和标准的,但是不霸悍就没有潘天寿了。龚贤的画比较板,不板就不是龚贤了。四王的画没有毛病,比较完美,但是风格特征个性不明显,任何一种风格的形成都有他的两面性,求全是不可能的。利弊是一把双刃剑,这就是辩证法,所以我们对传统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去能动地合理地恰当地利用一切绘画语言表达出画面的精神内涵。
朱天杰:现在艺术市场很热闹,盛世收藏已经成了一种风气,当代画家是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好气候,你的作品在市场的认可度很高,喜欢你的画的人很多。
薛亮:当代画家欣逢盛世,市场繁荣对画家眼下来说是个好事情,可以使自己的作品广泛流传,可以改善清贫的生活,可以使精神变物质,但是这只是事物的一面,市场同样是一把双刃剑,当代艺术市场促成了美术的时代,但是很可能毁了时代的美术,对于这一点我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我时刻告诫自己:不要忘本,这个“本”是什么,就是自己当初对艺术的热爱,和早年准备为艺术而殉道的精神,如果为物欲而引诱,为五斗米而折腰,很可能舍本求末,很可能消解自己探索精神,很可能不全身心投入,很可能降低自己作品艺术含量,人文精神的含量,而沦为批量生产的行货,葬送自己的艺术前程。因此这就需要自己立定精神。一如既往,不改初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浮躁,不虚华,心有定律,再努力几十年。至于市场对我的认可度比较高,我衷心感谢喜欢我作品的朋友们,我对市场一直是抱有敬畏之心的,我相信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中国的艺术品市场一定会走向理性,走向成熟。有腐败的学术,腐败的官场,没有腐败的市场,我相信随着文明程度的提高一切都会有序的发展的。目前对于我的作品,自己是不太满意的,总觉得还可以再跳一大步,还有很多缺憾,还有很多感觉和想法没有表现得尽善尽美,画家的天职就是画好画。不容易啊,要毕生努力才行。
朱天杰:是啊,现在市场繁荣,收藏成风,做画家容易,做个好画家难,做一个始终努力画出好画来的好画家则难之又难,心有定律,能够淡定从容,就有希望,否则肯定被历史淘汰。
李晓辉:历史无情,后人视今,犹今之视昔。我们今天的努力探索谈大了是对历史负责,其实是对自己负责。
薛亮:还有对喜欢我的作品的朋友负责。我始终想用我的努力,对我以往水平的超越,用我的进步来回报大家。
李晓辉:还是回到画画的问题上来,谈谈你的想法,我建议你应该把自己的艺术观整理出来,写点东西,也好让大家对你的画有一个直观的了解,便于解读。
薛亮:现在是一个多元化的时代,每个人都有表达自己观点的自由,但是不需要争论,我反对争论,艺术是很个性化的东西,争论的目的就是要别人趋同于自己。这样不好,对于多元化发展不利,也不利于美术界的和谐,再说画家是以画说了算,不是以话说了算,视觉的东西有时候是文字难以解释说清除的,因为形象大于语言。把自己的艺术观形成文字,这样的工作以后要做,但一定要等到自己的作品相对完善的时候再写,这样写出来的文字可能成熟一些,少一些偏颇,多一点深度,这样实在一点,没有空话,套话。
朱天杰:是啊,关键还是要画出好画来,才成正果。
薛亮:要画出好画来关键还是画家本人能够做到通情达性才行。这是一个前提,是一个画家思想的深度。这里所谈的情,是画家的己情,自然界的物情,性是人类的大人性,是道德规范下的美好的人性,这些都是需要不断修炼的。个人的修为决定了作品高下深浅邪正,决定了作品的生命强度和磁场。说到底,我的作品只是我个人此时或彼时情感波动的载体,应当顺情而变,以情生法,以情命法,法生笔墨,笔墨生图像,象以达意,达意则达人性,达人性则愉人。我画的不是自然之境,而是情境,是偏于主观的,画什么不重要,通过画面物象表达出一种意念才是最重要,感觉生意念,意念生技巧。能做到这一点可以避免画面感觉意趣的雷同化。其实做一个有所成就的画家,形成一种绘画风貌是需要循着正确的创作理念途径才能达到的。当然这也决定于画家的个人秉性,情感深度,精神世界,审美天份,情商高低,后天学养,绘画技巧,领悟能力,对笔墨的变通能力,需要全面的综合实力,说说容易,难啊!画好画难,画出自己面貌的好画更难,画出通情达性的经典作品则难之又难!画家是以自己作品说了算的,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看画吧!个人理解不一样的。
朱天杰:好,看画!看画!
李晓辉:看薛亮兄的好画!
|
-
-
推荐艺术家/
-
-
艺术商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