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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当代水墨人物画名家小品》序言

      作者:汲平2011-11-04 16:06:48 来源:中国雕塑家网
         创作之余我经常练小品,别人在创作里往往想承载很多的东西,总想把它弄得厚重一些,将那些悲壮的、崇高的、理性的要素浓密地涂抹一层又一层,而在我的小品里却是轻松和随意。这看起来似乎是生命的终极目标。那些普通人在追求生命质量时所表现出来的状态,常常让我莫名地感动。他们或许有太多的困境,但他们善于释放生活的重负。所谓人生,也许就是斗斗鸡,耍耍猴,喝一盅小酒那么简单。田野放牧,饮酒聊天……这一切,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里,这都与我的人生经历有关。



          我曾请朋友治印一方,印文为“瀍水人”。瀍水是条小河,它的发源地是孟津县,流经洛阳城北的邙山,由东关老城汇入洛水,相传为大禹治水的第一条河。童年时的瀍河很美,水清且浅,春夏猛涨,漫及堤岸。那时河的岸边有古柳、水车、菜园子。小河涨水可以抓到不少小鱼。它曾是我童年伙伴的天堂。瀍河东岸是回族区,因而左邻右舍多是回族,我有不少同学和朋友都信仰伊斯兰教。这些邻居大都是社会底层的贫苦人,拉板车的车夫、卖牛血的小贩、做洛阳铲的铁匠,他们干着最苦最累的活。他们为人豪爽、善良、真诚。谁家婚丧嫁娶,整个巷子的人都会来帮忙。每当回民过他们的民族节日,左邻右舍送来的点心小吃会摆满我家的桌子。我的一位邻居喜欢斗鸡、养鱼,我们都叫他路伯伯,小时候我们经常在院子里看他斗鸡。在那年代,文化生活贫乏,这样小范围的斗鸡,为我们的生活带来许多乐趣。斗鸡老了就抓到清真寺被宰掉,他自己从来不吃,但会给左邻右舍分别送上一份。我的童年在这种市井流俗中经历的往事,感受到了底层社会的喜怒哀乐,以及他们给予我的帮助,这些都成为我日后创作上的素材,同时也激励着我去关注他们的精神和内心。在北京生活了多年,常常有事无事的要回洛阳,最大的乐趣仍是和小时的朋友一起蹲在简陋的牛肉汤馆门口喝一碗热乎乎的牛肉汤,这不仅是一种享受,而且是对童年生活的一种温习。清明时我会上邙山挖荠莱,到大姐家吃顿荠莱馅的饺子。哥或者几个上东关大街吃一碗正宗的浆面条,在老城十字街地摊上吃一顿味道纯正的洛阳水席,或者到小瀍河边坐上半天,尽管现在的瀍河已没有昔日的风光。



          洛阳的古都文化,对我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东周的悲壮和崇高,北魏石刻的粗放线条和细致纹理,魏晋名士的放达人生,盛唐风物的繁复和铺排,它们不知不觉地浸透在我的血液里、骨子里。我在洛阳结交了不少从事文物收藏的民间专家,从他们那里了解了汉唐文化的精髓。在我创作时它们也就不知不觉地流于笔端。小时候,东关大街在我眼里是不折不扣的大街,店铺林立,很热闹。这条古老的街道,即便在2000多年前也是洛阳城比较热闹的地方。当年,孔子入周问礼,在这里拜谒了老子。这一次会面,对孔子的世界观究竟产生了多大的影响不得而知。清乾隆时期在此立了一块石碑,碑文系乾隆皇帝御笔:“孔子入周问礼处”。老子当年在国家图书馆做管理员,在我家附近的大通巷有宅地。老子的故居就在我们瀍河中学旁边。上学放学,我们都要经过老子的家门口。龙门石窟离家远一些,只有假期或者郊游时才有机会去。假期,父亲会用自行车驮着我骑十几公里路,去那里看雕像。那些千姿百态的佛像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冲他们笑、发呆,在它们慈爱的目光下玩耍。石窟脚下的伊水河有一股温泉,即使冬天去也有许多鱼虾。龙门石窟已记不清去了多少次,每去一次都有新的感受和发现。



          儿时,在养母老家住过一段时间,那是我一生中玩得最开心的时光,也成为我后来绘画取之不竭的源泉。我的小品画里的人物形象,以及村庄、田野、桃花、毛驴、荷叶,那些憨厚的农人的生活情态,大都来自于那个美丽的世界。那个地方地处河南舞阳县城不远的一个小村庄,门前一条小河缓缓地流过,河里有摸也摸不完的小鱼小虾,河岸的湿地长着大片大片的草,开着各种不知名的野花,像一张天然的松软的地毯。我和伙伴们打滚摔跤,抓青蛙、蚂蚱,到人家瓜地里去找摘剩下的小瓜。队里有一头可爱的小毛驴,每天早起,我第一件事就是找一些破砖烂瓦,装在筐里去折磨小毛驴,小毛驴被我折腾怕了,见到我就撒蹄子跑、家家的房前屋后,都有桃树梨树。一片片茂密的竹林则是孩子们捉迷藏的好去处。到了秋天,树上的果子一个一个地熟起来,我的傻子姨总在树下转悠,一看哪个熟了,高兴地拍着手,哇哇大叫,赶紧摘了给我。表舅是篾匠,每天编竹筐扫把,天不亮拿到县城集市去卖。我喜欢跟在表舅后面。表舅卖完竹筐总要买热豆腐给我吃,他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我吃,自己去我舍不得吃一碗。长大后参军了,工作了,好多年没有去那里了后来去了一趟,发现风光不再,竹林没了,小河变成了臭水沟,那种山花烂漫、莺飞草长的景象再也见不到了。表舅也因为残病无钱医治早早去世了。看到这种景象,我心里隐隐作痛,眼前的现实恍若隔世。我想我能做到的就是用画笔怀念童年的美好时光。老家夏邑县是个很穷的地方,土地上有一层盐碱,看上去白茫茫像下了一场小雪。小时候回家,下车后要走几公里才到村子,为了让不想走路的我多走路,父亲会在城里买一包肉,走上几十米给我一片。驼背奶奶特别疼爱我,一年到头盼望着我回去,每年都要养几只羊,总要专门留一只给我吃。每年这个时候,我和堂兄堂弟都会很积极地捡柴禾,拉风箱烧火。豫东耍猴人很多,走街串村,村头摆个小场子,耍猴人会用很地道的豫东话唱道:“武人上场先脱衣,文人上场先拿笔……”演到高潮部分时,就会拿着布袋在人群里收钱收粮,三分五分,一把红薯片,就算是门票了。我和堂弟们喜欢追着耍猴人一直走几个村子。



          我当兵的地方很偏僻、荒凉,地处晋西北的黄土高原。我在那里站了几年岗后被调到部队汽车营当放映员。机关大院门口有条小河,诗一样的名字——岚漪河,河水极清。顺着岚漪河可以走到黄河,部队离黄河不远。我们常随拉煤的车队去放电影,最常去的就是黄河中上游的河曲、保德、府谷、偏关。河曲我们最爱去,河曲是陕西、山西和内蒙的三角地带,那里盛产水果,姑娘长得漂亮,还盛产高亢激越的山西民歌。民歌的高音部分从地沟里一下扯到高空,人的心仿佛倏的一下被抛到云端,很震撼。去多了能说一口比较纯正的当地话,也能吼几嗓子。在那里我看到了最原始、最有气势的黄土高原,还有最有代表性的人物形象。那些地方也就成了我多年的写生基地。



          过去画小品也画一些古人高士,闲云野鹤,但总觉得不对味道。离生活太远,总想画自己熟悉的东西。笔墨和线条的熟练往往会流于简单化和概念化,总想着找些新的内容。我的题材大都是普通的老百姓,每当画这样的画时,脑子里会涌现出很多生动的形象,画起来也舒服,干脆也不想那么多了,想到哪画到哪。画着画着为自己画的形象觉得可笑好玩出了声。他们粗粝的人生需要用喝酒行令、耍猴斗鸡、说粗话唱情歌来释放心中的块垒,孩童们在大自然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把现实中的人物和理想中的生活结合在一起,后来发现画好一张也不是那么容易,往往一个构图要画许多遍才满意。小品就是小品,更自由更随心所欲。创作沉重,用小品来调节心态也不失为一个方法。画这些画时很少去想那些高深的理论,只是想这样去画,至于别人会怎么说,懒得去想。也许这段时间想画这样的题材用这样的方法,今后又有新的感受再画新的内容。自己把握一条,画自己想画的东西,在画小品时会加深对水墨语言的认识,不断调整自己。一个时期说一个时期的事,以后怎么样不去想那么多。



          画画是件很难的事,不管是创作还是小品,每一张都要认真对待,宁可笨点,生一点,也别去敷衍去应酬,这样做最终是对自己的敷衍和应酬。再过几年,看到这些作品才不至于脸红发烧。画的好坏先不说,最起码你认认真真去做了,心里会坦然一些。



          2 0 0 8年4月2日写于平谷



          (小品集《中国当代水墨人物画名家小品》序言,2008年,江西美术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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