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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汲平2012-06-15 15:11:22 来源:中国雕塑家网
备受世人关注的吴冠中先生的力作油画长卷《一九七四年・长江》无偿捐赠国家,并永久珍藏故宫博物院,同时无偿捐赠的还有吴冠中先生的重要水墨作品《江村》和《石榴》。三幅捐赠作品的移交于8月17日下午在故宫博物院景仁宫举行。故宫博物院常务副院长李季代表故宫博物院从吴冠中先生的长子吴可雨先生手中接过捐献的三幅作品。
文化部和故宫博物院对收藏吴先生的三幅作品非常重视,围绕捐献活动,将举行一系列重要的活动。
8月27日上午,将在故宫太和门广场举行“奉献—吴冠中《一九七四年・长江》等作品向国家无偿捐赠仪式暨吴冠中历年捐赠作品汇展”开幕式。文化部部长孙家正将代表文化部为展览撰写前言,文化部副部长、故宫博物院院长郑欣淼将向吴冠中先生颁发捐赠证书。
8月27日下午文化部和故宫博物院特邀请中外学者,在故宫博物院学术报告厅举行“传统与创新・收藏与弘扬”国际学术研讨会,并将在会后出版学术文集。
吴冠中先生今年已经87岁高龄。这是吴冠中先生多年来先后为国家和各公立机构捐出一百多件精品之后的又一次捐赠,实现了其多次表达过的“要把一生中最重要的作品捐给国家”的心愿。
受故宫博物院的邀请,本报此前独家见证了这次捐赠活动的前过程。
7月13日上午,文化部副部长、故宫博物院院长郑欣淼先生在故宫博物院副院长李文儒先生和吴冠中先生的学生李大钧先生的陪同下,拜访了全国政协常委吴冠中先生。郑院长对吴先生决定把油画长卷《一九七四年・长江》和水墨画《江村》两幅作品无偿捐赠给国家并指定珍藏在故宫博物院向吴先生表示感谢。在一个多小时的交谈中,吴冠中先生和郑欣淼院长进行了精彩的对话。
郑欣淼(以下简称郑):吴老,我今天来还向孙家正部长报告了一下,他挺高兴的,他说您是他老乡,都是江苏人。您这次要给国家捐几幅画,让故宫收藏,我们也谈了我们对此事的一些想法。孙部长说,故宫以后也要重视收藏现当代一些名人的字画,但是起点要高一点。我说吴老就是一个标尺。孙部长要我向您问好,他说他对您是充满感情的,这次的捐赠仪式他一定出席。
吴冠中(以下简称吴):在当代艺术的发展过程中,故宫当然是与美术馆平行的,光有美术馆是不够的,故宫也很重要,它记载历史,一个时代结束,一个时代开始,旧的时代的艺术会自然地转到新的时代。
郑:故宫博物院的收藏,绝大多数是清宫旧藏。过去清宫所藏中国画是成系统的,晋唐宋元明清,但由于清代皇帝认知当时书画艺术的偏颇,清宫收藏明末至清代书画的流派存在许多缺失,清嘉庆以后,道、咸、同、光四朝的也很少。因此,清宫里面清代的书画比较少,这是清宫收藏的一个教训。我们过去只是注重收藏清宫流失出去的一些国宝,而对现当代的艺术品是不够重视的。去年我们在英国办了一个展览,胡锦涛主席和英女王亲自剪彩。最后一个单元是清代的书画,有傅山的,但傅山的作品当时是不可能收藏的,因为他是反清复明的,有意识形态的原因。我也给胡主席作了一些介绍,我说这一批是我们解放后收藏的。然而从历史来看,艺术是不断发展的,哪一环节都是不能缺的。艺术本身不会中断,只能说你没眼光,你把收藏中断了,这个我们感触很深。这是人为的一个忽视,这样也让我们的研究人员对艺术的特点、艺术的发展、艺术源流的认识有了局限性。近年来,我和我院的李文儒副院长都认识到了这一点,并予以了充分的重视。以后我们如果再不收藏一些好的有代表性的现当代艺术作品的话,我们就可能在故宫的收藏史上犯了大错误,故宫在艺术的发展过程中就会少一段。
吴:对,这个很好。艺术其实是一场战争,国际之争。国际之间除军事战争之外就是文化的战争。我们处在这种文化战争之中,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文化建设是一个很大的命题,它往往跑在军事之前,所以这个问题相当重要。现在中央领导同志强调创新,报纸上一片创新,这当然是好的,也作了一个引导。但创新不那么简单,绝不是一句话就能创新的,有时候要以生命去换。
有很多年轻艺人,因为我老了就问我说,你给我提提意见,我该走什么路。年轻人该走什么路?其实艺术的路很难说。比如黄宾虹,你去学他,他的经验、他的见识、他的观念,你学了很多。但你只是学黄宾虹,这样你就是沿着黄宾虹的这个小道一直走到他的家里、他的画室里。再比如说,你崇拜齐白石,是与不是,你已经都是这样,但是模仿齐白石的人,失败的不止几千几万。所以在西方人来看,清代以后中国的艺术就是抄袭。抄袭再抄袭,尽管不完全是这样,但这毕竟会影响我们的士气。这在国际上是个大问题。在西方来讲,艺术主要是创造,是创新,独创才是艺术,模仿不是艺术。而过去,中国的艺术,模仿已成了一种习惯。今天,政府要来提倡创新。这不止是艺术了,也是科学,科学的进步。李政道,他也讲科技创新,他说主要是基础课,有了基础课以后才有科技创新,说我们的基础课不提高我们就永远跟在别人的后面创新。我们讲基础,不仅要讲我们传统的基础,还要西方的基础,总之各国的基础都是我们的基础,我们都必须掌握,才能走到创新的路上去。
李可染曾经讲过,对于传统,他说我们要以最大的功力打进去。这句话是对的,说明继承传统很不容易。但是他接着说,我们还必须以最大的勇气打出来。这句话,我有我的思考。我以为光靠勇气是打不出来的,勇气是个主观的东西,必须是要各方面的条件,才能改变中国艺术的现状。故宫博物院开始注意到这个问题是非常重要的,中国的转机从这里来。我不是说要反对传统,但是我们所拥有几千年的传统,其中既有精华,也有垃圾。因此我们识别传统好坏的能力非常重要。传统对于我们后代来讲是个很好的启发,但我们说它最容易带来的害处便是后人用来抄袭。我们抄袭传统,我们就不能发展。比如我们平时常讲的一句话:在传统的基础上发展。这句话好像没错,大家习以为常,觉得很正常。但真正艺术的发展在传统的基础上是不容易发展的,至少光靠传统的基础不容易发展。你问问袁隆平,他的杂交品种如果都是近亲结婚的话,肯定是出不来的。所以我们的艺术发展,既要有中国的特点,又要有对外国的吸收,跟着时代走是非常重要的。
现在我们中国很多传统停留在一个地方,特别是绘画,很多年轻人不满意旧的了,要搞新的,但又不理解西方的基础,就乱搞,搞了很多新的。我这里差不多三两天就寄来一份美术刊物,没有出版社,没有书号,都是几个人捧几个人的,下面是香港什么什么号,说是香港买断的。这是宣传自己,这是行不通的,光靠这种宣传是没有用的,必须要创新,要实际。创新是非常难的,有时纵然身家性命都拼上去了,也不一定能够创新。故宫博物院现在开始重视这个问题我觉得非常重要,以此来弥补我们中国美术的不足,故宫原来就有这么好的基础,现在又很重视这方面的改进,所以现在是故宫最好转机的时候。
郑:创新,这其实是古老的和现在的东西一个继承发展的关系。
吴:这其实是很有意思的问题,比如说建筑的问题,弄到现在都弄不清楚。要保留老房子,要拆老房子,这个问题不知道闹了多少年了。我爱老房子,所有的老房子,江南的、安徽的,我都跑过。真正的有几个作为典型的,现在还要保留着,为了旅游而保留的话,有很多地方反而妨碍了建设,政协很多委员出去访问,都遇到过这些问题。我们这房子是拆还是不拆,旅游部门说不拆,但建设部门要拆,这个问题是很有意思的,这是对我们民族文化的考验。我认为既可以保留原来的东西,但更重要的还是要发展,没有了发展,仅仅为了旅游而保留一些东西还是不行的,发展才是最重要的。
郑:吴老的文章写得相当漂亮,《我负丹青》等等,而且一些短文,它不是简单的散文,而是一种生命的体验,里面包括您的专业绘画,还有人世、社会几个方面融合在一起,所以您的文章都不长,但让人觉得有点鲁迅散文《野草》的那种风格。
吴:我是受鲁迅很多的影响,我们那个年代,他对我们的影响是相当重要的。中国传统文化五千年,大家都觉得了不起,是有很多好东西,那么长的历史,但这么长的历史里面也有坏东西。今天我们要分辨起来不用一点考证那是不行的,这个问题确实很重要。那么一般地讲,都说是中华文化几千年很了不起,谁也不敢说不同的话。事实上,我们这五千年确实是了不起,对内对外都是这样。但这个五千年文化里面谁敢讲有很多缺点?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鲁迅,只有他敢指出来阿Q这个中国民族精神,只有他处处点出了我们的要害,救了我们的国家。
李文儒:我们院长还是鲁迅研究会的会长,写过两部研究鲁迅的专著,其中一部是研究鲁迅论国民性的问题。
吴:中国近代没有鲁迅,中国近代文化的视线、取向就会大不一样;没有他的声音的话,我们就会有很多很多的不一样。
郑:我们感觉吴老的造诣到了一个新的境界。而现在的一些中年人,或者一些青年人确实比较浮躁。吴老,您有这么多的创作实践,所以您敢说“笔墨等于零”,这个问题我和孙部长还讨论过,您已经站在一个新的高度。
吴:我当时的心情就像鲁迅所讲的“救救孩子”。这个笔墨它没有一个固定的定义、形式,但笔墨必须要发展,笔墨是无穷无限制的发展,固定的形式等于零,固定的程式化等于零,我完全是这个意思。但是有那么一些人没读过文章的内容,仅仅抓住了一个标题就大做文章,这个是很可笑的。我记得我到南京,南京艺术学院希望我去作报告,点题要讲“笔墨等于零”。在礼堂,八百多人停课,全院来听,我什么准备也没有。我问,你们这么多人来听,你们之中有几个人读过我的原文《笔墨等于零》,结果只有五六个人举手。
郑院长和李副院长对吴先生此次对故宫博物院的捐献表示非常感谢,并就此次捐赠仪式暨展览活动的筹备情况向吴先生作了说明。吴先生非常高兴。
吴:我这个人可以说原来是个浪子,现在是浪子回头,对我讲比较合适,现在这回头以后的感觉就不一样了。我当时到了国外,浪子的感觉更明显,那里的民族歧视,各个方面的歧视都不一样,所以使我回头,但回头之后我又不容易,又觉得还是到了外国,因为那是在几种思潮的情况之下,我们中的一些人也没有回来,甚至人回来了,感觉还在,现在再慢慢地感觉回来,而且现在的艺术各种各样,外国的、现代的,在这种情况下,我这个浪子回来的心情越来越回到人民的感情里面。比方说,那些现代画,各式各样的我都见过,什么样的都见过,最后还是觉得缺乏情感—真的情感。我初中的时候喜欢丰子恺,那种亲切,那种感情。后来我就不看了,认为简单化了,这个东西没有意思。现在我再一看,丰子恺他的感情真深。我觉得丰子恺是大师,人民的大师,我心里的感触是这样的。
李大钧:对丰子恺也是有个认识再认识的过程。当然我们今天再看,吴老的艺术也是回到了人民中间。国际上,法国人首先承认他,还给他授了勋—法国最高文艺勋位;还有法兰西学院艺术院通讯院士,全世界10个名额,是终身制的,吴老2002年以高票当选,总共20票,有19票同意。这个也是了不起的。现在来看吴老是成功了,但吴老却走了一条最危险的路。
吴:没有路的路了,这就是鲁迅讲的,鞋底就是路,无所谓为路,路是鞋底,我是靠鞋底来走的。
郑院长一行经过与吴先生近一个小时的愉快对话后,起身告辞。郑欣淼院长谦虚、敦厚的品格,渊博的学识,给吴先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而关于鲁迅的话题又使他们成为了知音。吴先生对故宫增添了更多的好感。
是日下午,吴冠中先生长子吴可雨郑重告知故宫博物院副院长李文儒先生,吴冠中先生决定再向故宫捐赠一幅水墨画经典作品《石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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