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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法自然”我的西部山水艺术探索之路

      作者:汲平2012-06-26 16:28:19 来源:中国雕塑家网

        中国的西部,高古神秘,素被誉为高天厚土、圣水灵山、千山之父、万水之源……那里有浑厚的黄土高原、奔腾不息的黄河、纯净的雪域、骠悍的牦牛、浩瀚的戈壁、倔强的胡杨——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她哺育了我的生命更赋予我艺术的激情。它的沉寂与勃发无时无刻不在拨动着我的心弦,让我魂牵梦绕、不能自已。师法自然,心生即法生,这是西部之子的生命的直觉,我挥动饱蘸深情的画笔,描绘我心中这块永远的圣地。

        我生长在陇东崆峒山下,我的家乡依山傍水,背靠崆峒山、面朝太统山,泾河缠绕着崆峒峡从眼前奔流而过。俗话说“靠山吃山”。我从小不光是学习文化,苦练书法,还学会了砍柴、采药、编筐打笼和庄稼汉的本领,对生我养我的土地有一种深深的眷恋。大学毕业,我立志要表现这块土地,从此走出崆峒,去领略更广阔的天地。我曾去过无数名山大川,也曾为这些山川激动不已。我阅读过历代画家笔下的山水,由衷地钦敬他们。然而,祖国的西部——中华民族的发祥地,那里博大、雄浑、广袤、苍凉,深藏着厚重的华夏文化底蕴。人文始祖伏羲、女娲诞生于此;大地湾的彩陶文化距今已有七千八百年的历史;仰韶文化迄今也已四千多年;敦煌莫高窟、麦积山石窟等丰富的历史文化遗存,容纳着历代精美的泥塑和绘画作品。最值得骄傲的是,中国道源第一山——黄帝问道于广成子的崆峒山,就是我的家乡所在地。宗炳在《画山水序》中说:“至于山水质有而趣灵,是以轩辕、尧、孔、广成、大隗、许由、孤竹之流,必有崆峒,具茨、藐菇、箕首、大蒙之游焉”。岁月流逝,沧海桑田,曾经与丝绸之路同时繁华的崆峒及西部,却在山水画兴起的历史中走向寂寞。我是西部之子,是崆峒山的儿子。作为一名现代艺术家,植根于生活的沃土,表现自己熟悉的有感情的地域,是我的使命与追求。

        我首先从画崆峒山起步,这是一座细质砾岩结构、平地拔起于黄土高原的神山。我采用石涛“搜尽奇峰打草稿”的点线技法,把崆峒山观察表现得烂熟于心,又把描绘黄土高原风貌、表现高原神韵作为我的创作目标。我靠徒步行走和骑自行车跑遍了家乡周围的山山水水、沟沟壑壑,靠画速写积累了大量的素材。为了学习传统,我把自己关在屋里,临摹了两年多的古代名画和石涛作品,读石涛《画谱》,寻找一种适合表现黄土地的方法。我学过西画,有造型能力和色彩知识;从小练毛笔字,有笔墨体会;在北京进修,开阔了眼界。最为幸运的是,我遇到了三位终身难忘的老师。恩师王文芳曾开创意境美、形式美、笔墨美的山水画新领域,他给了我创作的信心和胆量,指引我去表现自己熟悉的有感情的自然山川;贾又福老师对待创作锲而不舍,精益求精,从《太行丰碑》到“以石观画”的玄学山水境界,使我受益无穷;周韶华老师以“全方位关照论”、大气势、大内涵、大关照的意境,令我豁然开朗,在我艺术上放不开的时候,唤醒了我,滋养着我。近代表现西部的画家代表人物是石鲁,我很喜欢他的作品《转战陕北》、《南泥湾途中》,他的手法也启发我不断创新,用新的方法表现西部。

        石涛《画谱》说:“太古无法,太朴不散;太朴一散,而法自立矣。法于何立?立于一画。一画者,众有之本,万象之根;见用于神,藏用于人”。“古之人有有笔有墨者,有有笔无墨者,亦有有墨无笔者。非山川限于一偏,而人之赋受不齐也。墨之溅笔也以灵,笔之运墨也以神。墨非蒙养不灵,笔非生活不神。能受蒙养之灵,而不解生活之神,是有墨无笔也;能受生活之神,而不变蒙养之灵,是有笔无墨也”。石涛从原始敦朴的状态到有条理可言,无法生有法,不泥古,继承于创造。把笔与生活联系起来,把墨与蒙养联系起来,提出了关于笔墨的一个客观标准。笔的作用是造型,表现自然界生动活泼的形象;墨的作用是渲染,体现作画者天资学养的功力。迷茫之中,先贤们的箴言让我豁然顿悟。

        纵观中国画历史,笔墨是从无到有,逐步形成丰富、变化和发展的,是自然界生动活泼的形象与作画者天资学养完美统一的体现。古今一切绘画大师的笔墨成就,都是对大自然的认识、表现和超越,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传统。我借鉴了古今对自己有用的东西,聚集我对黄土地的炽热情感,以浓墨重彩笔法尝试创作出了《黄土魂》,我既师法众长,又我行我素,凭借自己的感觉,相继创作了一大批歌颂黄土地的作品。蕴藏于心的对西部山水的热爱与灵感如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 1987年元月,我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了第一个个展《黄土魂---蒋志鑫书画展》;1988年5月,又在上海美术馆开展。我的四幅作品被中国美术馆收藏,四幅作品被上海美术馆收藏,十二幅作品被“荣宝斋”画廊收购。这两次个展,得到了画坛前辈和理论界、美术界的一致好评,作品《春雨如膏》载入《中国现代美术全集》。这更坚定了我的信念。我用写生来的画稿进行二次创作,有意吸收了春秋战国时期铜器纹饰,中锋酷笔线条画出了《地老天荒》、《离离原上草》等作品。又用书法“屋漏痕”式的技法创作出《紫气东来》等系列作品。画了黄土高原,我又开始画黄河。我多次去壶口,看壶口大瀑布,听汹涌澎湃的黄河涛声,观察不同时段的黄河,从壶口一直画到青海的三江源,画了一个黄河系列。我用自己探索出来的技法,随心所欲地表现黄河的多种形态,或狂涛恣肆,或缓缓东流。在《天歌》、《天运》、《银河倒泻》等作品中,就是把狂草手法融于绘画的一种很个人化的尝试。结果,这些作品独具风格,得到了美术界的好评。《天泻铜液》入选百年中国画展,《母亲河的咆哮》被中国美术馆收藏。

        1988年7月,我调到甘肃省画院。此后,我有条件走向更广阔的西部,经常去甘南、宁夏、四川等地采风。或许是我属牛的缘故,对牛情有独钟,先是画陇东的黄牛,到草原以后,便被牦牛深深地吸引着。为了画好雪域中的牦牛,我在雪域高原过了两个春节。从此,我表现雪域的画,主要以牦牛为主题。从家牦牛到野牦牛采集了大量资料,后来的牛主要以野牦牛为素材,表现野牦牛桀骜不驯的精神气质和雪域之神的魅力。先以小写意画形,用大写意画象,再用符号式简划笔法写心。创作出了《五牛图》、《雪域雄风》、《无敌》、《康巴汉子》、《蛮牛》、《昆仑之神》等纵横雪域的牦牛系列。我采风时,积累大量素材,创作时,主要靠目识心记,靠真情感受。每次回到工作室,首先要把让我刻骨铭心的感受挥洒出来。这种创作方式虽然颇费心力,但更有真情实感,更具精神内涵。

        有关描绘西部山水的技法是我的探索与独创,但创造离不开学习吸收。欧洲的绘画艺术是我学艺的另一个重要方面。1995年至1997年,我两次赴法国巴黎国际艺术城学习交流,在巴黎举办过9次个人书画展,四次获得大奖,连续六年参加过法国大皇宫秋季沙龙展。我的西部艺术深受法国人的青睐,他们是真正的以艺术为标准,不看作者的职务、背景、头衔,让我真正感受到了法国人的文明以及他们对艺术的鉴赏水平。与法国艺术界交流的经历,让我接触了不同的文明,拓宽视野,具有了国际眼光。此后,我还去过德国等欧洲国家,大量参观学习西方艺术,吸收对我有用的东西,使自己兼容并包,博采众长,涵养出更具个性的艺术风格。

        石涛《画谱》:“古者,识之具也;化者,识其具而弗为也。尝憾其泥古不化者,是识之拘也。识拘于似则不广,故至人无法。无法而法,乃为至法。盖有法必有化,化然后为无法。”因此高明的人不固守古人成法。从无法创立有法,才是最高的法。以达到“我之为我,自有我在”的目的,创作出继承传统,不同于古人;融合西法,不同于洋人;无愧于时代,有自己笔墨特点和独特风格的中国画作品。

        为了把西部艺术传递给更多的人,1999年初我迁居到北京昌平平西王府169号画家苑,成立了蒋志鑫艺术工作室,这里便成了我教授学生和创作大幅作品的摇篮。从那时起我过上了北漂的生活,虽身居北京,却依然心系大山。西部是我的家乡,更是我的精神家园,是我永不枯竭的创作源泉。十几年来我从不间断地赴西部采风,一如既往,契而不舍,我行我素地创作自己心中的西部艺术。因为有我独立的艺术和独立的人格,我的作品和我一样都是西部原生态。虽然过着清平的日子,有我挚爱的艺术事业,仍生活的有滋有味。在北京的这些年里,我多次搞过大型个人艺术展。2001年8月,我第二次进中国美术馆,在正厅举办了大写意“西部追魂——蒋志鑫艺术展”,深得赞誉。我欣赏狂人龚橙的一幅对联“裂破古今,横行天下”,把它写成大字挂在画室,作为我艺术追求的座右铭。

        2002年夏赴川藏稻城亚丁探访天堂途中,我在平均海拔四千六百米以上的仙界,熬过了99个小时。高山反应象恶魔一样两次把我送上地狱之门,当我第二次苏醒过来后,我跪在珍珠海子边虔诚地向大山承诺:只要我活着回去,我一定将香格里拉展示给世人!这是我经历涅槃后的复活。回到北京,我用大笔纯水墨去表现那块圣洁的雪域净地,苦苦探觅三个多月,废纸如山。一天突如其来的灵感显象,瞬间挥洒出《天籁》力作,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我在技术上充分发挥出长披麻散笔书写式的笔墨手法,历时一年多创作出了《心随天籁》系列作品,这些作品又和以前拉开了距离,行云流水般的大写意山水脱颖而出。于此我体悟道,水墨才是中国画的最高境界,为后来的创作开辟了新的技法和领域。这是轮回于人间、天堂、地狱之间的磨砺给我的灵感,是经过两次死难复活后的新的顿悟,能领悟它的人必将浴火重生。《追魂香巴拉》由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兑现了我给大山许下的心愿。

        我数次去过新疆,北疆木垒的胡杨林像磁场一样牢牢地抓住了我的心,每当我走进它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悲壮感油然而生。我用不同的手法和时间创作出了《生命的呼唤》、《胡杨青青》、《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等系列作品,表现胡杨生而不死,死而不倒,倒而不朽的顽强精神。其中《凤凰涅槃》入选《中国美术六十年》。我多次赴帕米尔高原,眺望昆仑,白雪皑皑,群山连绵,雪峰突兀,昆仑山像一位白发老人,耸立在高原之上。它贯穿于新疆、西藏、青海、四川诸省区,南支为可可西里,东延为巴颜喀拉山,为黄河和长江的分水岭,是中国现代冰川之首。从帕米尔回京的当天晚上,我即通宵达旦,一气呵成,用大写意的泼墨把蕴藏在我脑海里的对象挥洒出来,创作出了第一幅大作《幕士塔格峰——天神》。紧接着又创作出了巨作《月沉昆仑》等表现昆仑雪域大气磅礴、水墨淋漓的系列作品。

        2011年12月,我应邀赴南极采风。南极对于我似乎并不陌生,所不同的是,南极是耸立在海上的雪域,它比昆仑更静谧,更纯净。南极之行对我是一次心灵的净化、灵魂的洗礼。归来后四个多月创作出的《南极净界》系列,于2012年4月25日在宝隆艺园“蒋志鑫艺术馆”首次亮相。这些作品由重墨到淡墨又是一个变革,在淡中求博大、淡中见厚重、淡中显意境,传递给人们的是清澈静穆的净界与现代环保意识。2012年夏赴长白山,天池时而云雾缭绕,时而倾盆大雨,当我登上岩顶,云雾翻滚间,天池忽然掀开面纱,让我目睹到一瞬湖光,领略慑人心魄的景观,令人叹为观止,而后我创作出《天池云幻》系列。在这一系列中,我延续和发展了这种淡墨画法,以表现长白山梦幻般的山水特色。

        中国画的历史本身就是一个不断地认识与表现,传承与创造,超越与发展的历史。笔墨的评判也有它自身的客观标准。有作为的艺术家对于自己的笔墨,应该建立起自信心与使命感,用笔去表现自然界生动活泼的形象,用水墨去体现自己天资学养的功力,开辟属于自己的艺术天地,而不是从外表上去模仿古人所创造的笔墨样式。笔墨从来就没有底线,自然山川才是笔墨的真传。古人的笔墨,是古人在不同时代对自然界的认识与表现,对后人来说也将成为传统,关键是看笔墨在作品中的自身价值。笔墨对画家来说是一个长期磨炼的过程,对历史来说是一个不断丰富的过程。从这个角度看,笔墨并无“底线”,而是在不断的传承与发展,虽然它并不等于零,但对于它的探索创新而言,又何尝不是从零做起。

        古人说“澄怀观象”,“悟对通神”。每当我一个人面对自然,以虚静的胸怀领悟自然的无限,创作时超越客观自然的外在形式,深层挖掘创作对象的内在真谛时,我自觉捕获到了东方的艺术精神,以艺映道,道法自然。无论用线、用皴、积墨、泼墨,都只是表达思想与见解的手段。使我在技术操作上处理虚实、黑白、干湿、浓淡的笔墨关系,能够自觉贯注这种哲学法则。如此我的创作在方法论上不断完善,作品也得到哲学意义上的提升。

        我作画时心无杂念,无论是兴之所至,或解衣盘礡,或放浪形骸,都能使自己的情绪和激情酝酿到极致。从无形到有形,从具象到抽象。人的精气神与自然境界融汇贯通后而产生微妙的精神状态,以至不能自我,心手两忘,物我相融。作画的过程也是身心接受洗礼的过程,外师造化,心随神驰,直抒胸臆,达到天人合一的艺术境界。用水墨表现西域的纯洁与神奇,用笔施水、溅墨、挥毫,笔走龙蛇,不择手段,其目的是充分发挥中国笔墨和水墨的特点与妙不可言的极致。我希望把这种体悟,通过我的画传达给人们。驻足画前,能忘却尘世的喧嚣与浮躁,陶然于画中的意境,放飞心灵,拥抱自然,使心灵深处得到一刻宁静的栖息。

        我在开创一条表现西部山水画之路的过程中,一边开垦,一边耕耘,往前跨几步,再回头反观思索,总结整理然后再继续向前。我绘画语言的形成,是一个长时间的过程。由最初的细密严谨的线条造型,浓墨重彩、到现在的黑白水墨世界,原先是状物再现,现在是重在表现神韵;由加法到减法,长笔大墨,山水形象和笔墨节奏的有机结合;由意象到心象,表现方式蕴涵着具象和抽象,具有上下求索,左右逢源的开放性和容纳性,当人生走过一个轮回后,回望中国画的真谛,不就是笔墨代智能在宣纸上描绘出天、地、人合一的图画吗?再回味石涛“无法而法,乃为至法”在我艺术实践中的具体体现,我认为画家无需太多的理论干扰,真情与本能的创作就是艺术与理论的结合。至于作品,让后人去评说吧。

        艺术道路上的追梦人,有两种迥然不同的存在状态,洞悉当今画坛,随波逐流者比比皆是,而中流砥柱则寥寥无几,这符合艺术规律。艺术之道本来就是寂寞之道,艺术的本质是创造,既然选择了艺术之道,这就是我终生的使命。

        西部是前辈画家很少去过的地方,因此我要把前人没有涉猎的题材挖掘出来传承下去。《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遵循道的规律,师法自然,表现生活,心生即法生,这是我终生的艺术情结。我是农民的儿子,父辈吃苦耐劳的品质,在我血管里流淌。父亲常对我说:“笨鸟先飞”、“天晴修水路”、“打铁先得本身硬”,原本是教我做人,竟然在我的艺术生涯中发挥了作用,勤积累,苦练功,才使我的作品豪放里有内敛,挥洒中有把握。庄子《知北游》说:了解道的人,不把它说出来;说出来的人,并不了解道。为表现西部,我殚精竭虑,上下求索,苦在其中,乐在其中。我不知道,西部精神之道究竟还有多远?但是,我知道,追求化境,在于永不放弃。我要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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