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清如水——沈鹏先生印象

心 清 如 水


——沈 鹏 先 生 印 象

所谓艺术？窃以为，游于艺者，须懂变通之术。欲得变通之术，非得有高深的综合修养所不能为。换而言之，得高深之综合修养，应是使艺术真正成之为艺术的唯一通途。纵观古今有大作为之艺术巨匠，莫不如是。如董其昌、文征明、唐寅、祝枝山、郑燮等等，无不是书画双绝，或文采风流集于一身者。
初识沈鹏，首先获观其书艺。先生之书法，初源王右军、米襄阳诸家笔法，继得怀素、王铎、傅山等历代草书大家之灵变多姿、挥洒自如之精髓，并致力于汉魏碑铭及唐宋百家名迹的研习，数十年如一日，积墨成池，终成“沈鹏体貌”，在当代书坛独树一帜，独领风骚。赵朴初赞其书法“大作不让明贤，至所欣佩。”启功亦赞日：“所作行草，无一旧时窠臼，艺贵创新，先生得之。”
先生深得艺术之机理，临池并诗文绘画兼修，注重学识的综合修养。其于诗词韵律之学方面亦有建树，有多部韵集面世。诗风拙朴、厚重、韵味悠长。“废纸三千犹恨少，新诗半句亦矜多。”“名利是非身内外，声光杂沓影徘徊。”平易亲和，字字珠玑，展示出先生广博的人文情怀和心清如水的人生境界。
当今之世，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和商品观念的冲击，人心渐而浮躁，已很少有人能沉下心去为文为艺了，沈先生的嘉言懿德以及广博的学养，为广大的艺术追求者作出了表率，当无愧于书坛之领袖。联合国Academy授予其“世界和平艺术权威奖”亦适所当，众望所归。
我得以真正面晤沈鹏先生，是在作风尘游侠之时。那天，我在诗人克家老府上做客，谈笑间聊起沈鹏先生，客家老对沈先生褒奖有加，说他性情温和，有才气，诗词书法具佳，人品也好。沈先生住在朝内南小街西侧的东堂子胡同，客家老在朝内南小街东侧的赵堂子胡同，两家相距应该不到一站地，基本上是胡同对胡同，也算是邻居了。
或许是克家老看出了我有拜访沈先生的意思，便说：“你要去拜访他的话，我可以写个便函给他。”
辞谢克家老，我就顺脚由赵堂子胡同来到东堂子胡同，怀着景仰的心情谒见了沈鹏先生。沈鹏先生的书斋名日“介居”，虽然简陋，却极雅致。墙壁上高悬着全国政协副主席卢嘉锡题写的“心清如水”横幅，这或许正是沈先生人品和书品的追求吧。
踏进“介居”，沈先生给我的第一印象是，神态安详，目光慈爱而深邃。面容清癯，但透着儒雅，既有学者风度，又让人感到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他接过克家老的引荐信，非常热情地招呼我入坐，一边让阿姨沏茶。
我说：“不渴，刚刚在克家老家喝过了。”
沈鹏却笑道：“臧老的茶不能不喝，我的茶你也一定要喝。”这是一句让人感到耳热心动的关切之语。我的家乡赣西南一带的民风即如此，亲朋好友待客，时常对谦让的贵客，而又是刚从共同的亲朋那里来访，也是这么说“他家的饭吃得，我家的饭就吃不得？”虽属反诘语气，却透着特别的亲情。
“茶是刚沏的。”阿姨说着往茶壶里续了点水，然后沏一杯递到我手上。我坐在沈先生的对面，捧着阿姨递过来的一杯绿茶，轻轻的品了一小口，感觉齿龈间流溢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和甘冽，我点头称许道：“好茶。”
沈鹏先生手持一把紫砂小壶，也漫漫儿品了一口，说：“这是云南一位朋友托人从昆明送来的，采自澜沧江畔，味淡而甘冽，我很喜欢。”先生言辞温雅，神态平和，心静如水。
“经常喝点茶好，清心养神，有益健康。”沈鹏先生的夫人殷秀珍女士说。她是位大夫。
沈鹏先生望着夫人，充满爱意地笑着打趣道：“听她的没错，她是我的私人保健医生。”
确实，对沈先生的饮食起居，殷大夫皆予以悉心关照。沈先生虽然清瘦文弱，身板却非常健朗，许多人都称赞，这与殷大夫无微不至的照顾是分不开的。
不仅如此，殷大夫很多的时候还要充当沈先生的秘书。应酬来访者、替沈先生收发信件等细微琐事，皆由殷大夫代为料理，极大地减轻了沈先生的负担，使沈先生能有更多的时间专心于艺术与学问。
有一次殷大夫和我闲聊时叹道：“唉，盛名之下，往往不免盛名之累。怎么办，不能看着他被累胯吧。我不得不在我的医学专业和沈先生之间作出选择。”
殷大夫选择了后者，这种选择需要一种无私的自我牺牲精神，这同样是一种难能的可贵品格。所以，她与沈先生一样，始终受到了人们的尊重。
品茶闲话，若坐中没有俗客，也不失为一种难得的意趣；若言谈高古，更是可以忘归的逸事。可惜，初访沈鹏时，我尚在弱冠之年，所谓年少无知，不谙世事，或许，沈先生早已索然寡淡了吧。
但是，当得知我是江西人时，沈鹏先生显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深情地回忆道：“我对江西是很有感情的。1948年秋，我就离开江阴老家，从南菁中学毕业，考入南昌读大学了。那时，我还是一个17岁的少年，比你现在还小三岁呐。”
这时，我从沈鹏先生眼中，甚至看到了那闪耀着的纯真光华。先生对江西确实充满了情感。他如数家珍般激情地说道：“江西历史上属吴头楚尾，是一个文风盛行之地。曾产生过江西诗派。历代人才辈出，如有黄庭坚、王安石、曾巩、晏殊、欧阳修等大文豪；有朱熹、陆九渊那样的名贤博儒；有以‘平淡天真’的独特艺术风格树起南方山水正宗的开山鼻祖董源和巨然；有驰誉画坛的画坛高僧八大山人；现代还有新余的傅抱石大师，亦堪称一代宗师。从这些先贤身上，我吸收到许多宝贵的东西。培植和增添了我的艺术兴趣。在江西，我得到了很好的传统文化教育。”
我不失时机地向沈先生发出热情的邀请：“希望您有时间回江西、回母校看看。”
沈鹏微微点点头说：“去年我和殷大夫去过庐山，顺便还去了一趟南昌。人最难忘怀的就是自己的故园和母校。”
顿了顿，沈鹏先生继续道：“故园是每个人的根基，所谓树高千尺，叶落归根；母校则是每个人成长的摇篮，她就象慈母一样，用知识的乳汁抚育我们成长。”平易，亲和，朴实，博爱，沈鹏先生充满情感的话语充分展现了他深广的人文情怀。
是啊，故园，母校，多么深沉的词汇，多么亲切的字眼。



作者：ICPC艺术在线执行总裁钟文芳

2003年1月2日于北京抱犊斋





沈鹏（1931.9─ ─）江苏江阴人。当代著名书法家、美术评论家。早年毕业于江西南昌大学中文系。书，兼及楷、隶书。行草以帖派风格为主，并参以汉魏碑刻。美术评论侧重国 画、书法等。主持编辑《故博物院藏画》，主编《中国美术全集（宋金元书法）》、《石刻大观》三十二册（日本）等。主编期刊《中国书画》等。著作有《书画评论》《沈鹏书法选》等十几种。现为全国政协委员，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副主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