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中奇：从戎透英武，书法显豪气

书法家武中奇辞世的消息一经传出，在江苏省乃至华东地区引起不小震动。人们对武中奇太熟悉了，尤其在古城南京，大街小巷到处可见武老题写的牌匾，有人戏称武中奇为“江东周琪第二”。武老去世后的几天里，上至大军区司令、省委书记等高官，下至平民百姓共近千人前往吊唁。这充分说明了武老平日的平实为人，以及其在江苏省书坛的显赫地位和影响。


半世兵戎 笔透豪气


“文革”后的1980年，江苏书坛领军人物武中奇亲自组建的江苏省书法家协会得以恢复，武老出任主席达18个春秋，为江苏书法大省的建设和书法事业的繁荣奠定了坚实基础，并在全国书坛成了影响力较大的开拓型人物，荣获中国书法家协会特殊贡献奖。


武中奇灵堂悬挂的一幅挽联：“半世兵戎威名震齐鲁，千秋翰墨美誉满神州”恰当评价了武老的书法成就。武老既是革命家又是“半路出家”的大书法家。虽然谦虚的武老曾自认“不是个书法家，只是自己喜欢书法而已”，但我认为武老的书法有个性、有特点、易分辨。这与其刻苦勤奋的精神分不开。武老曾长期刻苦临摹碑帖，尤其是北魏时期的碑帖对他影响最大。武老是山东人，有着北方人硬朗的个性，他受碑派、北派影响较深，而北书雄奇峻健，更具豪气。有人评价武中奇书法太霸气，我觉得应称之为豪气。


武老的书法在魏碑的基础上融入了自己的个性，用笔五指齐力，故能涩；故落笔峻而结体庄和，行墨涩而取势排宕。武老的字下功于用笔和结构，他的字特别适合刻碑、制牌匾，也适合作字帖，武老也的确出版了3本字帖。倘要上升到书法大家应具备的法度，也即章法、布局，那可能是武老尚欠缺的方面。就武老每个字的单体而言，无可挑剔；可整幅字在章法、气韵上欠佳——书法阳刚有余而阴柔不足，甚至阴柔全无。前者为壮士佩剑之势，后者则讲求平淡、恬静的意境或称之为“妇女纤丽”般的妍媚、柔婉之态。这也难怪，实为人的性格气质的不同个性，决定了书法呈现出不同的意境风貌使然。


受人之托 重人之事


武老的守信、负责在熟知他的人中无不敬佩。“受人之托、重人之事”，武老只要答应下来的事从不马虎。当年新华日报社创刊《致富报》，特请武老题写报名，武老先后写了45遍才交稿。上个世纪８０年代，南京市政府决定修复中山陵藏经楼，中山陵园管理处请武老题写“藏经阁”名。武老为写好“藏经阁”这3个字，竟花了两个星期时间，废稿堆了一米多高。还有一次，武老应广东省中山市孙中山故居管理处与南京中山陵园管理局之邀，书写《礼记、礼运篇》，每字一米见方，共108个字。为此，他苦练近4个月才一气呵成。尤其是中央军委办公厅请武老书写毛主席《重上井冈山》诗一首，准备陈列在会客室内，武老为了写好这幅字，苦读一周，可通篇背诵了才挥毫写就。


在生活与处事方面，武老也很乐观、幽默。1992年秋，美国加州苏浙同乡会来访，我与武老同被江苏省侨办邀请参加欢迎酒会。其间，我的大杯酒“一步到胃”喝法令武老赞叹不已，当即表示一起要为我画一幅“酒缸”留念。第二年阳春三月的一天下午，武老电话约我到他家取画。我踏入他书房时，只见武老正在毛边纸上练习画酒缸，而画桌上已铺满了先前练笔的“水墨酒缸”。武老抬头见到我，立马把一桌子“酒缸”草稿全部挪光，我上去抢了一张，至今我还保留着草稿、正稿各一幅。


2004年9月的一天上午，我穿着浅色西服去武老家，武老对夫人说：“你看许炯这身穿着多精神，我的这件外套灰溜溜的。”夫人当即找来一件羽白色鳄鱼牌夹克衫给武老换上，这下子可把武老乐坏了，挺起胸膛，拉拉袖口说：“看看我当年八路军武团长的风采！”说着，迈开大步正步操练起来，真把我笑坏了也吓坏了。当我抢上前扶住已经98岁高龄的武老时，老人家已走了3步，这3步正步走是那么规范，令人震撼！


中国书法注重神气韵，武老的书法神气韵皆备，还时时透过书法传递自己的真情。建国50周年之际，江苏省委宣传部筹办“伟大的祖国，伟大的党”书画展，我作为协办单位的主要负责人前去他家，请他书写主题词，武老一口答应。要近百岁的老人每次在一张4尺高丽宣纸上写一个大大的字，且要连写9张，我真有点担心。可是，武老手持饱含墨汁的大斗笔站在乒乓球台上一挥而就，痛快淋漓。尤其是当他写完“伟大”两个字后，写“的”字时，头一笔就被武老怀着深情下笔一点，成了一只喜鹊，待整个“的”字写好之后，他又在喜鹊头部轻轻补了一小笔，喜鹊顿显开口鸣叫姿态，真是太神奇了！武老解释说喜鹊也在欢呼“伟大的祖国，伟大的党”。


被抢收藏 被渗赝品


武老谢世后，其书法作品备受收藏爱好者关注。据武老在山东济南的侄子武力生透露，武老去世当天，济南市所有画廊里武中奇的书法作品被抢购一空。


那么，武老的书法作品其收藏价值究竟如何？


不可否认，武老的字——单体字功力很深，笔笔见功夫。据史载，怀素在木板上练字竟把木板写穿了，可见苦练的程度。正因为如此，怀素在中国历史上的书法地位千百年不倒。同时，怀素的章法、法度及气韵绝佳，连毛泽东的书法都受益于怀素。而武老单体的字有很厚实的北碑根基，十分耐看，故而找武老题写招牌、报头、文物名胜碑文的单位多得应接不暇。武老是单字收费，从上世纪80年代的一个字200元到目前一个字1万元。武老的本意不是要索取高额报酬，而是通过高收费限制题写的数量。有些信誉不好的企业或武老不了解的人，想花大价钱请他题字，总会被严词拒绝。武老说过：“我不是卖字的，你要买字到别处去买。”尽管如此，武老的字在江苏省，尤其是南京市仍然铺天盖地，在邻省山东、安徽也相当多。武老整幅字的收费一般以宣纸的尺寸计算。在武老单字取费5000元以下的时期，一般情况4尺三开或4尺对开的书法单幅与单个字的价格相仿。近两年，其单字价格涨至上万元，而单幅4尺三开，4尺对开书法也就6000元至8000元。


要说书画家的作品价值，尤其在其去世后的价值，这不仅要看其作品的质量，还要看其在世寿命的长与短，留存作品的多与寡。比如中国近代的大家齐白石，其在世寿命长、作品流传多，很长时间里他的作品价格不敌徐悲鸿、傅抱石等人。武老刚去世，济南就出现抢购其作品“风”，盖因山东人是带着“家乡人”的感情冲动去“抢购”的，故只能是暂时现象。武老的书法创作，从发迹到鼎盛时期都是在江苏度过的，留下的墨宝不计其数，所以在江苏可能“火”不起来。当然，武老书法作品价位近期可能会出现略升态势，但从长远看，武老书法作品目前价位已比较适中，均价基本在每平方尺5000元左右，升值空间不大。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因为武老的书法工整、大气，宜作书法教材，也易学，所以江苏、山东两省模仿武老作品的人已不在少数。有些有书法功底的制假者已能将武老字的结构、运笔方式模仿得十分逼真。在南京，就有一个庞大的制作武中奇伪作的“流水线”，有专门仿写武体字的人，有用先进电脑技术制作的图章，一天可炮制出几十张武中奇书法赝品交画商销售。这对武老作品的价值及市场都是有所影响的。


书法家武中奇已驾鹤西去，但人们深知武老仍眷念着爱他的人们和养育他的土地；他在书法界的开拓创业精神和他的武体书法，将继续在人间光芒闪烁。


（作者简介：许炯，著名篆刻家，现任中国金陵印社社长，金陵书画院院长，南京艺术学院、钟山学院客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