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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汲平2011-08-20 15:10:22 来源:中国雕塑家网
日前,在宜兴举办由中国作家协会2006年重点扶持的《花非花——紫砂艺人蒋蓉传》一书首发式。这部传记被称作“中国第一部紫砂艺人传记”,中国从此有了紫砂文学。
蒋蓉是第一位被命名的宜兴“紫砂工艺美术师”。她一生创作了许多令人倾倒的紫砂作品,尤其在紫砂壶状物、写实一路,达到了前人所未及的巅峰。作家徐风以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于2005年夏天采访蒋蓉,写下这第一部反映紫砂艺人生平的传记。书稿杀青之际,蒋蓉病倒,生命垂危。
蒋蓉,1919年农历十月初十出生于宜兴川埠乡潜洛村的紫砂世家,自幼跟随父母学紫砂工艺。
“她的摇篮曲是父母亲打坯时发出的均匀声响。铿锵,让一个幼小的心灵在陶坯的撞击声中飞扬。三岁的时候她就喜欢向着窑场奔跑。泥与焰交织的窑场图景里总是有一双好奇的童稚的眼睛在闪闪发亮。飞翔,是头顶数不清的蜻蜓,还有比蜻蜓多一万倍的幻想。”(《花非花·陌上无桑》)
1936年 初作松鼠葡萄水注。
1939年到上海向伯父蒋鸿高学习仿制紫砂古董的技艺,5年后重返故里从事紫砂陶器的生产。
“色彩丰富的田野像牧歌,像幽美的无声电影,让她忘记烦恼而保持着心灵的恒温,在青草的清香里,她优雅地过着一份清贫的乡村生活。”(《花非花·寂寞乡关》)
“从欣喜和成就感里沉静下来以后,她终于知道,那些虚浮的轰轰烈烈终究不是她的,那条通向显赫权力的仕途也不是她的。只有在青灯与寂寞的背后,一份持久的执着与永不反悔的向往,才有可能引领她走向艺术地彼岸。”(《花非花·春花无梦》)
在一九五七年到一九五九这短短的两年时间里,蒋蓉的创作进入了一个多产高峰期。就像一个心潮激荡的田园诗人,涌动的创作激情,乡间的葳蕤景象,无不在她的壶上得到重生般的体现。《大水牛》在一九五七年的盛夏走进蒋蓉的雕塑系列。牛,对于世代耕作的农民来说,简直就是活生生的上帝。从现存的照片上看,蒋蓉的江南水牛体现着奔放简洁、朴实浑厚的意象,她不仅赋予了它天地间最勤劳的忍者形象,同时也包含着她对青天之下、黄土之上辛勤劳作的父老乡亲的深切同情。
“一个紫砂艺人能走多远,全然取决于他对生活和大自然的认真观察和高度提炼,取决于他能否用巧夺天工的手法表现它们。这种表现肯定不是匠气的,因为再圆熟的工匠怎么走也走不到这一步,就像艺术的境界只能属于艺术家一样。”(《花非花·又见彩虹》)
《荷花螺蛳花器》 圆锥盆体,荷花纹,如一枝盈盈的迎风招展的荷花,不饰娇艳,却有磊落自如的风度,三只小田螺将花器轻轻托起,又见闲散的田园谐趣。
《七件菜品》 两片连在一起的白菜叶被设计成“菜盘”,青白相宜的梗叶让人好生喜爱;鲜嫩的青椒、大红的萝卜、青紫的扁豆、青黄的葫芦、毛茸茸的青豆、紫黝黝的茄子……组合成一阙田园农家小令,体现出一种草根感恩、安贫乐道的情怀。
《老南瓜壶》整个造型端庄沉稳,如老禅打坐,千年万载白云悠悠尽收壶内;壶盖为南瓜扭柄,壶把则是一段南瓜老藤,壶嘴如同一张南瓜叶卷起的唿哨,昂扬向上有牧童风情,洋溢着清新的田园农家气息。
《树蛙荷叶烟缸》
《茨菰花壶》《小南瓜壶》《荷叶瓣杯》《树蛙荷叶烟缸》······一件一件集合到蒋蓉的面前,它们都是蒋蓉十月怀胎的孩子,有点,已经在蒋蓉的脑海里存活多年了。因此,哪怕它们是刚刚出炉,还带着窑火的余温,一份岁月的风尘感总是挥之不去。心灵的纯净与阅历的沧桑,远远超脱于技术的层面,成为独特的蒋蓉艺术之魂。
《枇杷笔架》一片锯痕尚在的薄薄的树段截面作为果盘,两枚肥硕饱满的枇杷果陪伴着它,让返璞与归真在一种完美的创意下实现最佳的组合。逼真象形设计与色彩以及枇杷果上那毛茸茸的质感,则让所有见到它的人都发出由衷的咏叹。这件被誉为国宝的艺术品,被北京中南海紫光阁收藏陈列。
《蛤蟆捕虫水盂》纵观蒋蓉几十年的心路历程,我们就会发现,她能在紫砂艺术的路上一直走到今天,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的一颗始终没有受到污染的纯净之心、仁爱之心。一切都从这里出发,也许它从来就不是飞流直下的瀑布,而只是涓涓不断的细流。有时它会表现出童稚的天真好奇,有时它会折射出对大自然的深深挚爱,有时它会激发出对劳动与生命的赞美怜悯,有时它会体现出对苍天大地的敬畏之心。就蛤蟆这样的小动物而言,它在蒋蓉的心目中从来就不是丑的。她细心观察过蛤蟆的生活习性和捕食方式,虽然它从不拥有绚丽的色彩而像泥土一样质朴,但它善于捕虫,貌似臃肿却能准确而敏捷地擒住目标,是农民田园庄稼地里忠实的义务杀虫先锋。即使不把它和一个古老的招财进宝的民间传说联系在一起,它也不应受到歧视而作为一种形容懒汉低能儿的专用名词。
“紫砂真有秘笈吗?蒋蓉的回答是坦然的:如果说紫砂真的有秘笈的话,那就是在紫砂艺人心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对工艺的一种把握,而不是固定的方程式或分子式,更不是江湖上的咒语或解药;那时因壶而异的工艺理念,是不可复制的心得天机。
《十件果瓶》以瓜果植物入壶入器 花货肖形作品,大抵以神态见长,能否毕肖显神、工而不俗,当是工匠与艺术家的根本区别。蒋蓉以荸荠、百果、石榴、荷藕、寿桃、松果、西瓜、芒果、佛手入壶,无不体现出她的一片天真烂漫的情趣。
《松树葡萄挂瓶》以动物入壶入器 玉兔、春牛、乌龟、青蛙、蛤蟆、飞蛾、蝼蛄、螳螂······蒋蓉的壶艺创作,已经到了信手拈来,点石成金的地步。一一切的自然生命,一旦被她看中,即可幻化今生,纵身一跃而成为小小精灵,被永远定格在紫砂艺术的天地之中。
《葫芦鼻烟瓶》。鼻烟壶是中西文化融合的结晶。蒋蓉自上世纪八十年代起,共创作紫砂鼻烟壶、瓶系列品种多件。其中,十件套葫芦形紫砂鼻烟瓶精巧华美,形象逼肖。其他如荸荠、棱角、苹果、竹节鼻烟壶则玲珑小巧、实用耐看,令人爱不释手。<《陶塑樵夫》。蒋蓉的陶塑造型功力在同辈艺人中堪称一绝。其中莲藕笔架为文房雅玩,自是妙思若神、形神俱佳;陶土假山则有黄宾虹笔意,逶迤苍劲;水牛、狮子、老虎等动物陶塑,着力表现生命的伸展、张扬之美与动物的神态动感之美,以民间美术的鲜活意趣一扫学院派的拘谨之风。
《邯郸梦》,冬瓜陶枕。色泽青碧,一端花蒂、一端瓜蔓,两端微微翘起,中间稍凹。蒋蓉创作的冬瓜自然舒展,无矫饰之态。著名画家程十发为之题名《邯郸梦》,取唐代传奇《枕中记》中“一枕梦黄梁“之意,以冬瓜之清丽素朴醒人于俗世。陶刻名家谭泉海在枕上欣然命笔:“静坐书斋读文章,卧寝竹窗厅秋岚。”
《荸荠壶》的壶身,是一件典型的光素器作品,而它的装饰却具有花器与陶塑兼工的特点。壶嘴与壶把的线条,如凌波仙子凭空一跃,有意想不到的洒脱与干练;而壶身的装饰,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点缀。它已经逾越了像与不像的窠臼,那种草根而不卑贱、雍容而不显贵的气度,是需要一种气质来支撑的,一般的紫砂艺人怎可比拟呢?《荸荠壶》要告诉别人的正是这样的一种理念,光素器与花器绝不是天敌,就像艺术不应有贵贱之分,而只有优劣之别;好东西不怕兼容,好朋友应该共存。《荸荠壶》最后被英国人永久收藏于维多利亚艾伯特博物馆,它代表中国,代表一个遥远的东方民族的工艺秘笈。
《秋叶树蛙盘》,一九八三年创作。秋天是容易让人感怀的季节。古人说一叶知秋,蒋蓉从一张卷曲的树叶造型入手,她设计了一只小青蛙,趴在树叶的一端,睨视着一只可怜的小小飞蛾。它们本是一对天敌,但青蛙发现,在深秋萧索的天气里,这只小小飞蛾就呜呼哀哉了,小青蛙会怜悯它吗?它是否也感受到了一种生命易逝的悲哀?蒋蓉把所有的故事安排在一张树叶的时空里,接下去小青蛙和小小飞蛾之间还会发生什么故事呢?那将是一个美丽的童话了。飞蛾的命运牵动着蒋蓉的心。她爱这个弱小的即将离去的生命,她要赋予它以美丽,哪怕是短暂的一瞬。她一共捉了一百多只飞蛾,放在小瓶子里观察临摹,她熟悉它们的每一根筋纹,她甚至能感受到它们的呼吸。最后的一只小小飞蛾就这样定格在树叶的底部,它是一只吟唱的蛾,周围蛙声如鼓,像十面埋伏;天已崩,地欲裂,它依然吟唱,永远吟唱。当它终于不再是活生生的飞蛾而已经是艺术品的时候,一位记者和它发生了一个小小的误会,在一个陶艺展览会上,一位记者和它发生了一个小小的误会,在一个陶艺展览会上,记者用手拍打它,以为它是偷偷跑进这艺术殿堂来的不速之客。
《西瓜壶》花纹清晰可爱,瓜藤、瓜蒂塑成壶嘴壶把,从壶身与壶把的连接处斜出一张墨绿的瓜叶,两朵嫩黄的小花,呼应出一片鲜活灵动的气息。它永远像一首田园诗,在被千万次朗读后依然翠绿如生。此壶现藏于宜兴陶瓷博物馆。
《月色蛙莲壶》,一九八九年创作。这是一件段泥作品,以写实手法把自然界的莲荷、青蛙、昆虫集于一壶。原宜兴陶瓷博物馆馆长、紫砂文化专家时顺华先生这样评价这件佳作:“她巧妙地利用藕节组成壶嘴,荷叶梗与花梗绞缠扭为壶把,上栖一青蛙为壶纽,壶身为盛开之荷花,花脉清晰、自然灵动。童心和天趣是蒋蓉创作的主题,她具有捕捉美的瞬间的天赋才华,又有一手微型雕塑的过硬本领,善于把大自然中的美丽和生活中的情趣融入壶中,开创了独具风格的“蒋氏陶艺”。
《石榴树蛙壶》是进入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蒋蓉的第一件作品。依然是田园风格,但气质愈显遒劲与老到,彷佛一个田园的歌者,用纯净的音色唱出沉静的前奏,温暖的节律则贯穿壶的始终。石榴树桩的壶身有深刻的年轮,在它的深处,童年的老水车咿呀可闻,还有弥漫的青草的清香。石榴则是青春的一个梦幻,里面深藏着年轻的欲望。树蛙代作壶把,一个祖母级的老顽童被隆重推出,它和老树桩或许有一个约定,什么戏法都玩腻了,它们便追求简单。假如这是一个气定神闲的早晨,空气里所有的幽秘都可以让山那边牧童来解读。譬如梦,譬如隐逸与归真,譬如这世上所有的悲伤与欢颜,入定者必然如壶。
《束柴三友壶》寻找古人的感觉,在岁寒三友中寻找古人的幸福感,把君子之交淡如水实则浓于酒的涵义演绎得淋漓尽致。这是蒋蓉制作这件作品的初衷。柴扉出自深山,三友不约自来;有清泉煮梅,引古松虬枝,修篁几残而新竹涌动,虚静难得,抚琴高山而托付知音。蒋蓉追求的是一种古厚而无火气、素淡而无艳俗的格调。在色彩的把握上,她强调了一种纯净的温厚,一扫浮丽之风。譬如鹤发童颜,癫狂中稚态可掬。与当年作品相比,此壶形态愈显奇拙苍劲悠远的意境中增添几许人间温情,且有女性柔婉的意味。一壶两杯对称和谐,又有小松鼠上下呼应点缀。红梅碧竹、褐松黄藤,将紫砂五色土演绎得淋漓尽致而大雅若素。有专家人物,蒋蓉一九九一版的《束柴三友壶》,已成为当代紫砂花器的名山宝典。此壶于一九九三年在一个拍卖会上被台湾张姓壶迷以四十二万元人民币拍走,创造了当时紫砂单壶的历史记录。
《芒果壶》,创作于一九九一年。它以醉人的金黄色泽横空出世。无技巧乃是最高的技巧,蒋蓉的制壶手法已悄然消隐于壶体的每一个细胞。《芒果壶》正是一部感恩生活的典章,它是寻常巷陌的一瓢一饮,是风雪驿站的温暖胸怀,是九死一生之后的涌泉回报。蒋蓉相信,一切苦难在经历了山重水复之后都会变成一种刻骨而温暖的背景,人活下去需要这种背景,无论如何,人不能忘记对生活的感恩。《芒果壶》这部作品被香港茶具文物馆收藏。
《紫砂寿桃酒具》 创作于一九九四年。其肥硕丰美、温润鲜活的造型以及老树虬枝、苍劲挺秀的仪态,技法则炉火纯青。
《荷塘月色壶》,一九九五年问世。壶艺界和收藏界都非常轰动,人们惊异于一个七十六岁的老人心中,还珍藏着那么一片纯净的金色池塘,还能通过皎洁的月光和活泼的小青蛙来传递她的白发童心。无论壶体、纹样、细部、结构、衔接、刻画,无不清晰干净,浑然天成。
《石榴壶》,这是蒋蓉送给自己八十寿辰的礼物,也是她一生中最后一件原创作品。蒋蓉的《石榴壶》不是她人生的谢幕之作,而是以少女般的激情,以绝唱般的倾注,对故园、青春、童心、梦&middot;&middot;&middot;&middot;&middot;&middot;表达的一种深深的眷恋。
时任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副院长、中国艺术学博士生导师杨永善写道:
她的作品大都是“象形”的,也有称其为“仿生”的,这类作品的造型素材,都是取材于自然界植物的花叶和果实、根茎、枝干,经过概括、夸张、取舍、变形等手法的结合运用,形成了紫砂陶器不同的造型形态,艺术地再现了大自然中的美好形象。模拟自然,得其形易,获其神难,在她的作品里,则充分反映了她对生活的一腔热爱和艺术上的独特风貌。
清华大学工艺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著名工艺陶瓷学家张守智先生,在说到蒋蓉大师的时候,张教授是这样评价的:
说蒋蓉是一代大家,不光是指作品,还指她的艺德。中国的传统艺艺人,由于门派林立,之间多生歧见而相互诋毁。蒋蓉是我眼里极少见的宽容为怀的大师,她一辈子做花塑器,年轻时经常受到别人的歧视,她总是保持沉默,而她自己从来不去贬低别的艺术门类。她从不追逐名利,成名之后一直保持平常心,尤其难能可贵。所以她的作品特别真切、深情,是因为有受到世俗的污染“始终淡定从容的叙述,像长长的静默的流水,蒋蓉带我着走向她的苦难而开心的童年,她的潜洛乡场,她的蓝天白云、青草绿荷,她的龙窑烟云、作坊岁月。
作者说:我与一位八十七岁的老人一起穿越往事,寻找那些生活的遗珠,那些远行的故人,那些被尘埃淹没的感动,让太多铭心刻骨的故事垒起一座高山。然后,猛然回首,一切都如潮汐般隐去,惟留下一个爱字。无论枯灯冷月、寂寞花开,那一片全心倾注的爱心始终不变。风雅与天趣,童心与妩媚,都由此叠化,灿为荼蘼。就日常生活而言,爱是直觉,它发自人的内心;理智则是计较,心常惴惴,其情难真,其爱必伪。古人说多一份机心,少一份智慧,此之谓也。这样说来,二百多件原创作品,其实就是蒋蓉老人留给这个世界的大爱。
六百年紫砂,风流人物如过江之鲫。一些人名声隆隆,作品能留下几何?蒋蓉的不凡之处在于,她从来就是清澈的,一生如荷如莲,清气如缕。听似无声而胜若有声。
静水深流。我觉得这句话最能概括蒋蓉。在静美的水面上,你看不到波浪的涌动,但在水的深处,它则奔走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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