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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汲平2011-06-12 12:39:10 来源:中国雕塑家网
“一个没有上过什么学的人，实在走投无路，只好到中央美院做教授了”。
我喜欢黄永玉这话。
昨天许子东先生在《锵锵三人行》里也有一句：“天天光忙着填写科研报告，哪里还有时间搞科研？”
于是我更加羡慕黄永玉的活法，他的一举一动都是自己的，随情任性，幽默四溢，放浪形骸，毫无羁绊。
难道我们只有退休了才能够回归属于自己的“自然”吗？我们的青年和中年做什么呢？法朗士说上帝造人造颠倒了，像蝴蝶，最美丽的时候最脆弱，此之谓也。
不知道黄永玉的职称怎么评定的？不知道鲁迅先生若果活到今天，评估的表格该如何填写？学历：“大专肄业”？专著：“引用过多”？成果：“不见引得”而全是“学术随笔”？……
是的，我的课不论讲什么题目，总是能够扯到鲁迅和黄永玉身上。
和鲁迅一样，黄永玉影响了我的生存方式。
刚才看了央视《大家》栏目播出的黄永玉——2005年就看过，现在看来还是那么的新鲜。憋不住想写几句话。
我知道不只是我喜欢他。“文革”中，他的名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猫头鹰而遭江青点名，成了“大批判”中的“万炮齐轰”的重要靶子。可就在那个这个“黑画展”推出之后的一天清晨，有人将一只京城罕见的猫头鹰悄悄拴在了黄永玉家门口。
他认为“狡兔五窟”，他老得活蹦乱跳，他和老婆唱着“快乐的挽歌”前行，他发现并推荐了张家界，他为“酒鬼”鼓捣出特型酒瓶，他为周总理画了油画《最后的岁月》，他设计了第一张猴年纪念邮票……从20年前把漫画性质的《永玉六记》给女儿做小学的教材，到大前年买到他的《比我老的老头》，我一直有为黄永玉做传记的念头。只是手边有大象出版社2000年出的李辉先生那图文并茂的《黄永玉•走在这个世界上》，于是不再努力。李辉的书言简意赅，图文并茂，画出了黄老先生的一副“活形”，我过一段看看就满足了。
黄永玉的真实常常叫人啼笑皆非——
记者：听说你素食？
黄：便宜。
记者：你道德高尚，不拈花惹草。
黄：我阳痿。
记者：你的文学成就一流。
黄：我抄别人没注意的书。
记者：你滴酒不沾。
黄：改吸白粉
……
他在《大画水浒》里把宋江的媳妇阎婆惜画成了富态的唐代美女脸，穿得颇为“暴露”，而且作若有所思科。题图的说明是：“政治和爱情，两个最沉重的课题压在一个小女子身上，难道他作出的答案不勇敢吗？”
施耐庵重男轻女，而黄永玉则于调侃中怜悯——题图的书法既有启功味，又有板桥味，还有几分弘一法师的干净。
他在郑州“越秀讲座”讲《关于我的行当》，全是小故事，其中这样“表扬”自己的父亲——
我小时候逃学。七八岁的时候逃学，说学校放假，那么对学校就说我家里有事情，其实呢，到处逛。爸爸就知道了，发现的时候说：
“你为什么不上学？”
我说：“学校放假。”
“好吧，我去看一看。”
很远呢，一二里地，走到学校到了门口我就知道大势去矣，因为里头的同学们声音很大。
“回家吧！”给他看穿了嘛。回家了。我以为会挨一顿打。他坐在一个躺椅上，坐着拍着自己的膝盖大笑：“你这个人说谎。不要老是重复同样的谎嘛，你老重复说学校有事情，你看看多好笑，你这个人！”
——陈村的《鲜花和》里写男主人公杨色（！）的女儿毛阿一到考试就说：“我要是能变成一只小鸟就好了！”杨色批评她：“没有创意！你应该改为‘我要是能变成一只机器鸟就好了！’”
黄永玉上小学，期终诸门功课的分数加起来不足100分！他出名以后，小学同学几乎全都不相信此“黄永玉”乃是彼“黄永玉”！
我最喜欢的他的名言是“恶攻”伟大领袖：“老爷子说：‘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不知道，有了缘故，那还叫爱吗？”
一个拥抱一定要测算力度、接吻一定记录响度、心跳一定测量每分钟次数的恋人，一定比机器人强不了多少。
我永远记得他的散文集子《太阳下的风景》里面的一篇《江上》：文革期间，长江渡轮上，黄永玉遇到一群回乡过年的四川女孩子，青春活泼，却好几年没有回过家，问她们为什么，回答竟是贫穷得“没有裤子”。
1976年“天安门事件”时，他有著名的组诗《天安门即事》，每一首都显示了画家的所独有的画面感，例如：“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抬着／一个褴褛的花圈，／说是从丰台来的，／说是从丰台走着来的，／还说是一路号哭着走来的。／他们排不成一个队伍，／他们的花圈用稻草和野花扎成。／排在最后的是一个／抱着婴儿的妇女／和一个牵着她衣角的女孩。／／说是从丰台来的，／说是一路走来的，／献上他们哭碎的心。”质朴的言语更有一种绵长的韵味。
——学生在敲门了，不写了，且把《大家》的结尾放在这里，以后继续填充吧——
（画外音）黄永玉说自己是一只蚂蚁，一天到晚只喜欢画画写字，和农民种地、工人做工没什么两样。天天看书，天天写画，是他几十年来的生活方式。到了晚年，他总一种时间被别人偷走的感觉。
主持人：我看一次报告说您有一次感慨，说这个80年时间过得太快了，流水一样，您说我现在要是三十岁多好啊，哪怕四五十岁也行。
黄永玉：60都可以。
主持人：假如今天您真的是30岁的话，您会怎么选择，做过呢？
黄永玉：做很多事。现在比以前成熟了，有多少事多少计划可以完成。
主持人：您会有什么样的计划？
黄永玉：写的，画的，但是我不会去玩，这个我对人家看见黄永玉这个人挺会玩，但是我很少玩，到任何地方我都是工作，因为到巴黎，我两个月时间我从巴黎铁塔那边，一直到巴黎圣母院几十里地，每天这么的往下走，背着个包袱去画画，在什么地方都是这样的。
主持人：其实您把很多别人看做是玩的东西当作您的工作？
黄永玉：很会玩。实际上画画是最好的玩。
主持人：乐在其中。
黄永玉：它有的事情也是怪，有的人为了钱，老婆孩子总动员，裁纸的裁纸，不停的画。
主持人：像机器一样的生产？
黄永玉：钱也不多，人也不快乐，因为他没有创作性的快乐，你不要去想这些东西，你认认真真的去画华，很诚心地去画画。你不为了钱，钱来了你挡都挡不住。
（画外音）曾经有人说黄永玉的国画不正宗。对此，黄永玉开玩笑说，谁要再说我是中国画我就告他。他说自己并不是整天重复地画自己所熟悉的画，他总要想办法画一张没画过的，以陌生的技巧去探索一些题材，他丝毫不把那些议论放在心上。
黄永玉：我人生基本的态度，我不想成群结党，搞个什么画会呀，什么流派呀。二十三十年前我的一些学生，到美国去，写信回来。现在这些人也是很有名的，说我们要成立一个黄永玉画派，我臭骂他一顿。
主持人：怎么骂的？
黄永玉：我说狼群才是需要成群结党，我说狮子不用。画画要独立思考，自己创作自己，用得着吗，如果你需要这样的力量的话，艺术的力量就减弱了，你就不能成为一个很好的画家。还有人说研究我，我说我有什么好研究的，听我讲话，五分钟你们就研究完了。
主持人：那您希望后人怎么对待您的画呢？怎么对待您的作品，包括您的文学作品？
黄永玉：鲁迅先生说如果一个人不活在人的心上他就真的死了，这是鲁迅说的，我说可见鲁迅还想活在人的心上。
主持人：您想不想？
黄永玉：活在人的心上干什么你说？
主持人：您不想。
黄永玉：我弟弟的孙女在家乡跟我在一起，放烟花对吧，过年了放烟火，那是什么。我说那是李太白。
主持人：李太白。
黄永玉：李太白，那个呢那个是苏东坡，那个是谁这个是谁，他们到哪儿去了，我说他们变成星星了，放完了变成星星了。如果别人把你的东西留下来，是那个东西留下来不是你的事情。
（画外音）在画坛上以“狂”著称的黄永玉近年来有些“不务正业”，他把许多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自传体长篇小说《无愁河上的浪荡汉子》的创作当中。他承认现在他是文学第一、雕塑第二、木刻第三、绘画第四。
黄永玉：我几个朋友在一起开个玩笑，我说关于骨灰的方案呢黄永玉可以谈一谈。
主持人：跟朋友一块谈？
黄永玉：对，一块谈。跟黄苗子，我们几个人呢，杨宪益以前谈过，他们都写成文章了。杨宪益的意思最好开追悼会呀，最好是等他活着开，不要死了他躲到幕后。
主持人：自己看不见了。
黄永玉：躲到幕后，听他的朋友说他的好。死了以后就听不见了，我呢就是说呢，送到火葬场就算了，也不要带东西回来了，最后有人说还是要带回来好，我说带回来简单，把骨灰啊放到水箱里面，请一个年高德劭的老人拉一下水箱，在厕所举行一个仪式，把骨灰放进去。拉一下，冲一下。
主持人：随水而走。
黄永玉：我的爱人就反对，因为她的骨灰啊会塞到水管。比较麻烦，这样水管不通了，后来这个不能用，然后我又说分送给朋友，用包包起来，拿来栽花，因为那个营养，很营养的。也不行，晚上那个花开得很好的时候，晚上看见有你的影子在里头有点恐怖不行。我说还有一个办法，那就让所有的朋友骂我，恨我恨到极点。永远恨我。
主持人：做不到的。
黄永玉：怎样办呢，就是把骨灰和到面里头包饺子，让朋友吃。吃完了宣布这里头是骨灰。都是开玩笑的，死意义不是什么，是吧，你再怎么样的意义都没有用。
黄永玉的故乡情结很重，对于他，故乡不只是记忆，不只是人到他乡之后的对故乡的留恋，而是一种能不断提供他创造力的能源。（央视网站剪去了“他每年总要在北京、湘西、香港、意大利的四处房子里住一遍”）黄永玉一直说自己是一个“文化流浪汉”，最后总会回到故乡。
——黄永玉为自己拟下的墓志铭是：爱，怜悯，感恩。
我深深地感激他。
他带给我没有太阳时候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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