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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大中的画虎情缘文字实录

      作者:汲平2011-06-13 17:01:09 来源:中国雕塑家网
          记者:各位网友大家好,今天我们非常高兴邀请著名艺术家冯大中老师做客雅昌直播室。
            我们知道冯老师非常忙,他同时还是十届全国人大代表,辽宁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中国工笔协会副会长,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今天非常高兴冯老师做客我们雅昌演播室!
            我们知道中国是一个非常喜欢虎的国家,民间有很多关于老虎的传说,对它赋予了很丰富迹象的寓意,冯老师是从什么时候对虎这个形象感兴趣,想从事这个方面的学习和创作的呢?

            冯大中:东方文化包括东南亚都喜欢虎,所有的动物当中老虎是第一位,东方文化还喜欢马、牛,因为有一种象征意义,老虎象征着力量、权威、勇猛、不可战胜,牛象征着勤劳无怨无悔为人们工作。马象征着一种吉祥、奋进,东方文化都是取一种内在的含义。画老虎这个开始确切地讲我是在上中学一年级,我是从小学一年画画。

            记者:您从小就喜欢画画。

            冯大中:小学画画我的成绩并不是很好,因为和同桌(女同学)比我还比不过她,我就不服气,放学我做完作业就开始画画,到了一年级下半年我就把他们都超过了。
            真正的画虎是从62年,刚上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我非常钦佩我的美术老师(我在少年时候看见过他画画),这是我们当地的一个老先生,名叫李笑如,他原名叫李春山,后来他老师说“春山如笑”所以他就改为李笑如。
            我和他学习完全是把他的衣钵继承过来,他是画老虎,山水,花卉里面的梅兰竹菊。所以受老师的启发才把我引到画虎这条路上。

            记者:等于您正式接受比较正规的学习是从李笑如先生开始的,我们也可以看到您也是从初中开始学习画画,您不是说像正规的科班出身,主要是自学成才。
            我们也知道像花鸟题材需要非常强的基本功或者说技法方面的功夫,您这方面的训练是怎么完成的?

            冯大中:我的艺术道路是自学,为什么自学呢?
            因为种种原因,从拜李笑如老师为师之后一直到中学毕业,中学毕业后来就准备考鲁迅美术学院附中,也报考了,那个时候我的自信心也很强认为能考上,我那个时候学习专业我觉得还是挺上进的,文化课没问题,但是62年、65年讲究政治背景,阶级斗争,一切为成分论,我们家是中农,我的母亲成分高,老爷成分高,我们那个时候小孩不懂,我们都得填上什么成分,老师告诉我们要实事求是,我们那个时候心地无邪。
            由于自己很诚实,毫无保留地向老师做交代,当时我记得我们的教务主任找我谈话,说冯大中你今年考试要做好思想准备,你够呛能考得上,主要不是因为学习成绩问题,你的政审过不了关,我说我妈大字不识,家里很穷凭什么成分不行。
            他说那也不行,结果上去第一轮我就被淘汰下来了,淘汰下来之后心情很沮丧,我们班去的女同学全场都走完了,我第一轮就刷下来了。
            后来我一两天都没有上学,我住在宿舍里头不高兴,到李老师家,老师那时候五十多岁我才十多岁,老师说复习考别的吧,当时的去向就是高中和技校、卫校、电校,这些学校都不是我所向往的没有兴趣,对于数理化厌烦透了,高中我也落了半年课没有考上,因为专业复习美术去了,专业课后来复习的时候我就没参加,所以说有很多东西都不知道。
            没考上之后我一赌气就下乡,当时下乡是65年8月份。

            记者:您是主动下乡的?

            冯大中:那个时候还没有号召大批下乡,那个时候只是号召知识青年要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到农村去到广阔天地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后来老师给我做思想工作,说我的唯一出路是走政治这条路,唯一的出路是到农村当知青,当知青由于你的革命行动可以把家里的父母成分高这个条件给它消化了,变成革命知识青年。
            我说那好我就学习董加耕、邢燕子、侯隽,当时我就报名下乡,我的老师、母亲都不知道。

            记者:您自己决定下乡?

            冯大中:我就自己决定下乡当时是十七岁,下乡明年再考试,那时是65年8月份,到现在记得老师写一首歌赠给我们:决心革命别家园,八月八日入深山,待到他年复今日,桃花园里话当年。

            记者:对您还是寄予了厚望。

            冯大中:寄予了希望,我就开始头一年夏天去,转过来就是秋收,那个时候把我们累的,因为农民赶上秋收割地的时候有技巧,我们技巧也不行,体力也不行,农村的小伙子二十来岁干长了特别快,农村割苞米、高粱,我们这面是到头来人家都休息半天起来继续干。
            但是过了一个多礼拜我就没问题了,我基本上成劳动力了。

            记者:全身心地投入劳动。

            冯大中:刚开始不行,转过来冬天、春天我又开始复习功课了,65年的冬天、66年的春天我又开始请假,那个时候得向队长请假,向青年点集体请假,他们就同意我考试复习,结果我复习了三个月,文史地速写就报考了,五月份说不报考了,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我们就开始大家都白忙活了一阵子,这样把自己愤怒拼搏一下,到底是不是能念书,到底能不能画画。
            结果文化大革命开始之后我们就随着城市的知青造反,整个少年时候的艺术理想彻底的破灭了。

            记者:您就一直在农村劳动吗?

            冯大中:66年开始就摇旗呐喊贴标语,斗地主,分田分地,我是管宣传,我到现在记得我拿着墨纸、蜡纸刻最新指示并且印刷,那个时候没有打字机就刻仿宋体,毛笔写大宣传。
            反正文革动荡时期那几年我没有去干别的,就跟着宣传队宣传毛泽东思想,画画连环画、宣传画,
            到70年我就回城当了工人,当工人后来有一个机会给我调到政工组借用搞宣传,这样一个机会我不能失去所以拼命地干,领导非常满意,那个时候干部现在都是借用也没有什么后门,大家觉得同志关系不错,工作态度好任劳任怨这就是本钱。
            开始当工人、干部,后来就留在政工组,从那以后我的业余绘画就有了时间,一直到八四年、八三年我还在工厂机关里头,那个时候有个大企业机关,地方企业(冶金局)工会工作,这个时候虽然是工作很多,但是我能够有时间到礼拜天那时候没有长假礼拜天就是一个礼拜天,赶紧画画,节假日画画,一切时间都用起来。

           记者:那个时候您就一直画老虎吗?

            冯大中:我是画山水和老虎,山水和老虎的时间分配各占50%,一半画老虎、一半画山水,到名山大川去写生,由于在机关里头当干部和领导关系处得好了,有时候和领导说一说,领导就同意了去名山写生体验生活。
            到了84年整党,我记得清清楚楚每天下午在那里坐着讨论党员的党性问题,自己要斗私批修,对不起组织上的要把自己的心里话向党敞开心扉向组织诉说一下。
            讲完了之后我们很单纯,二十来岁也没有什么反党、走资派和现在不一样,那个时候挣工资三十多块钱家里几口人省吃俭用,后来组织上刚刚改革开放需要我们进行文化搭台、经济唱戏。
            当时还没有这个提法,外引内联需要靠我们作品作为礼品,那个时候画的价值也没有,名气也没有,后来领导对我很满意就说不要去整党了回家画画,给组织上多做些贡献就行了,这是我自学真正的集中时间开始投入创作了。
            从自学业余时间到创作,从84年开始我第一次就构思了一幅山水画参加第六届全国美展,当时我和宋雨桂先生合作。我为什么要和他合作?那时我觉得自己力量不强,他力量也不强,我们哥俩就担心想单打独斗不行。我们俩不是说哪个画哪部分,可能全部通过纸笔,我们俩的构思、合计、色彩、意义什么样,怎么表现,有可能他出的理论主意多一些,我把思想统一起来直接制作很多东西,那个时候我们两个的智慧一加一大于二,我说咱俩必须这么做。果然我们俩这么做成功了。
            那次和贾又福先生的《太行丰碑》、吴冠中的《春雪》,我们俩的《苏醒》,杨力舟他们的《太行铁壁》,整个那一次是学术性很强的美展。那个时候因为刚改革开放以后十几年都没有搞美展了,我们为什么叫“苏醒”,我们觉得大地从政治、经济、文化都开始解冻了,都给人们带来春天的感觉所以我们就叫“苏醒”。
            为什么画冰河开化?尖冰已经熔化春天快来了。

            记者:您在山水画方面的起步非常高,第一次出手《苏醒》获得全国美展的银奖,为什么后来山水好象不太被大家所了解,您的主要精力还是在画虎上面。

            冯大中:84年在画《苏醒》的同时我还画了一幅《初雪》老虎,由于很多种原因(选画),当时我们是任人宰割的时代,画可以任人宰割,说行就行说不行就不行,我画得老虎由于当时美术界之间的关系很复杂,谁和谁哪一面都影响到你的作品,像政治一样你是我这一派我是你这一派,评委是对立派就把你选下去。
            当时说这种画不图政治,画老虎选掉了。

            记者:等于是您送了两幅作品?

            冯大中:选掉了《初雪》把《苏醒》拿过来获了银奖,后来八五年又赶上“前进中的中国青年美展”,当时的年龄卡在三十五岁,我正好是三十五岁,我真是全身心地去和画展拼搏。
            因为那个时候画展规模主题性很强,“前进中的中国青年”描写的都是刚刚改革开放全社会(工农兵学)。

            记者:那个时候展览特别少,机会很难得。

            冯大中:在中国美术馆几年一次,这次展览也就一百多幅画(油画、国画、雕塑)全算上才这么多。我当时就把去年没选上的画又按照构图重新画一遍,把那张画重新完善一下结果就选上了。

            记者:换了一批评委?

            冯大中:在辽宁选取之后不是获奖只是入选,辽宁选出来十张画,我这张画只是备选,别的画叫候补,别的画审掉了这张画往上顶。

            记者:先省里面选再到北京来?

            冯大中:那个时候都是以省、市为单位往上报送,我这张画就作为侯选送上来连个照片都没有。
            送到北京之后(后来组委会告诉我的)说冯大中你那张画拿来以后连个底片都没有,大家评上了二等奖第一名,三个一等奖,十个二等奖,二三十个三等奖当时我这张画为什么有好几个人都给我争一等奖,这张画太新了,一切打破了很多评委的评审观念、印象,以前画老虎都是那种凶猛、表现没有新意的东西,而表现在雪地里头两只虎情意绵绵的那种感觉,大家都评一等奖,后来说一等奖这次是“前进中的中国青年”主题性很强,这个不能作为主题。

            记者:是因为题材的关系。

            冯大中:因为题材评了二等奖。从那以后八六年又搞了一次“国际和平美展”,那时候的全国美展是五年一次,中间又插着其它专题的展览,我们都是认真对待,八六年又有一个“国际和平年美展”,我画了一个《爱》,表现寄托人类的和平,画两个虎顶脑门。这预示什么呢?微小到草里虫庞大到老虎猛兽都有爱,猛兽都有爱何况人世间还有什么战争,所以就用这个寓意一下子选上了,挂在中国美术馆最中间的厅,那天晚上我很高兴,因为给这幅画十几秒的镜头,这幅画也都收藏了这是八六年。八七年我和宋雨桂我们俩又联袂搞了个展览。

            记者:山水的吗?他是专门画山水?

            冯大中:山水老虎都有,他是山水花卉,我是山水和老虎,这次展览轰动了中国画坛。

            记者:那次展览是在北京吗?

            冯大中:是在中国美术馆,当时是中国美协、中国美术馆主办,王任重副委员长剪彩,王任重、赵朴初这些领导人出来剪彩当时规格很高。八八年又搞全国工笔画大展,我画了一个《早春》,《早春》一亮相评委第一个评得是我的金奖,我记得当时参加画展都快要公布获奖了,我还不知道我获什么奖了。展览都挂上了之后在美术馆圆厅摆上桌子,评委在前面桌子,我们是获奖者在头一排坐着,我记得何家英问我能得什么奖,我说我的画要论获奖我说应该得奖,但是我估计肯定得三等奖。
            他说为什么得三等奖?我说这个画不能突出政治,只是从欣赏和技巧上来评能获奖,三等奖我觉得这就是很厚爱了。
            结果公布第一个名单公布的时候念“辽宁本溪”那就是我了,给个金牌,我当时非常高兴,终于我能够登上领奖台这是八八年。
            从那以后画老虎的时候就把画山水的时间给占掉了,为什么呢?一个是展览,一个是社会需求。

            记者:从您的个人感情上来讲您也是更偏爱老虎吗?

            冯大中:我从创作上来说山水更有欲望。

            记者:因为各种客观的原因?

            冯大中:因为社会的需求老虎的时间占多,原来我学画的时候是各占50%的时间分配,后来是70%的老虎30%的山水,到后来是百分之百的老虎还不够用。

            记者:刚才您也提到在历次展览当中也是您画老虎方面的技艺非常重要,我们印象当中画老虎熟悉的用工笔线描画得很细,您的技法比较特别您在生宣上面画,您在最初创作的时候怎么有这个想法呢?想用生宣画工笔呢?

            冯大中:这个也是受老师的影响,当时老师教我们的时候说他画工笔荷花、花鸟全用熟宣来画,惟独老虎用生宣来画,我就问老师为什么生宣画工笔不好掌握呢?为什么不用生宣呢?
            他说画老虎的斑纹需要宣纸那种韵味,毛茸茸的韵味,泼墨的韵味只有生宣才能出来,所以你要把这个掌握住才能够去画好,有别于熟宣的效果,但是很难掌握。

            记者:细部是不是很难解决呀?

            冯大中:细部还可以,我经过二十年的探索,六二年一直到八五年二十多年时间摸索,我终于摸索出了成功,这种像搞科学实验一样,怎么用水,泼墨,实验成功之后现在画虎的技法是在不断完善的基础上。
            在我画老虎的时候整个中国画坛上刘继卣、刘奎龄父子俩,还有画写意的胡爽盫,再就其它的各个省有一个半个都是画写意的,他们那个时候的写意和我画得写意不一样,全国画虎的没有超过五十来个人,自从我这种画法表现成功以后获了几次大奖,天下画虎的人太多了。

            记者:您没有在熟宣上试过吗?

            冯大中:我试过,我觉得不如用生宣的效果好。

            记者:这样整个颠覆了大家习惯中对工笔的认识,工笔一般都会觉得是那样的,包括一般的人会觉得虎这个形象,一是在民间本来是很流行的题材,二来觉得工笔都是那个样子的,然后觉得比较匠气,这是一个传统的看法,也是受大家习见的影响。对于传统方面您是怎么理解的呢?

            冯大中:我对于虎的研究突破技巧的同时,还要突破老虎这种表现程式化的东西。这种程式化的东西就是中国话讲的传统习惯,我在表现这个的时候一开始也是表现跟着老师后边走,老师怎么画我也怎么画,画了二十年老也选不上,我心情也不快乐。

            记者:在之前您还参加过别的展览吗?

            冯大中:我参加都没选上,省里选也选不上,市里选也没有选上,说老虎是老一套。所以我就决心要突破这个范例,老师教的时候我又反复尝试,我现在清楚地记住老师批评我,老师说画得什么东西,非驴、非马,我这么教你的吗?挖苦、严厉的批评,师母(老太太)瞅着我头在冒汗。

            记者:您是不照他那个路子来画,您想突破?

            冯大中:我要从生宣突破熟宣打破这个常规,那么在技巧上也要打破,不打破我的老师表现的东西特别匠,我就想怎么从技巧上画出来之后又符合人们的视觉审美,又让人感觉特微妙,这个过程是从一个由简到扼漫长的蜕变过程。
            我在这个过程当中老师给予我批评,说我没有忠实于老师原来教的画法,我总得要蜕变,我总得要和老师不一样。
            比如说爬山就在老师后面爬,踩着老师脚印走永远走不到顶端,我就得打破常规从无人的小道上跑也许就超过他了,也许成功了,也许失败了。
            成功和失败我都不管,我就想另辟一条路来走,结果我就被社会所认定。

            记者:您对老虎这个形象比较感兴趣,经常去动物园观察虎的形象,对虎写生吗?

            冯大中:那是少年时候我每天早上骑自行车天一蒙蒙亮就跑到动物园去,动物园就两条虎懒洋洋的,饲养员就告诉我早晨天一亮那个时候它出来比较灵活,我们就每天天一亮去观察,那个时候也没有相机,相机也没有只能看,画动态的爪子什么样,尾巴什么样,颜色怎么过渡都标上。
            九十年代初到了黑龙江野生动物园,使我的艺术视野更拓展了、平台更广阔了,当时那么多老虎,我又可以有相机去照,拍了很多瞬间我认为很美的动态,原来只能看速写记,我八八年获全国工笔画大展金牌那就是我们完全靠速写画出来的,还有八六年国际和平年美展《爱》都是靠我写生的动态记下来的,当时写生的动态是一只狮子而不是老虎。

           记者:您把动态转换过来。

            冯大中:是一只狮子的动作我把它变为老虎的,当时我一种强记忆和现在不一样,现在的年轻人画画马上有摄像机、录像机、画册很多。

            记者:但是情感没有以前那么深了?

            冯大中:以前和现在完全是两种感觉,自己去捕捉、自己去设想,我为什么从传统的题材转化到现在这种状态,我在想传统的题材表现老虎,表现威猛、上山、下山表现凶猛的一面。

            记者:您一定要突破这个程式化的东西。

            冯大中:我又想老虎有凶猛的一面给人们正常认识的一面,另外它情感的一面也有,但是我们没有发现这个面,我就想从另一个面假设我把它做人来比喻肯定有感情的一面,有高兴、哀伤、有思念之情,推而广之我想是有很多丰富的情感,我就把它的情感用我的情感来寄托一下。
            所以说这一下子又得到了社会的认可,这是获得成功的一面。

            记者:您想要表现虎温情的一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冯大中:从八十年代。《梦乡》、《早春》、《惊梦》都是那时的作品。

            记者:您从最开始学画虎和山水是并重的,而且您在虎的创作中还是非常追求笔墨的味道和虚伪,您认为山水的创作和虎的创作相互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冯大中:它们两个是必须都得解决,如果我只会画老虎,无法去补山水环境,对老虎环境的表演、表现、烘托,我如果不会画山水这肯定是个不足,那么我要请别人代理又不很和谐,想当年张善孖和张大千哥俩,张善孖画老虎有很多都是张大千补,那是亲哥俩,我们这代人不会走这条路必须自己解决自己。
            我由于得益于老师画山水,我也学画山水,山水最早是从宋代绘画开始,比较严谨,各种皴法、构图。像范宽、李成、董源,南宋的马远、夏圭到元代的黄公望,明朝的沈石田。我记得我临摹文征明的手卷那是在六八年,我记得六八年是中国和苏联打仗的时候。

            记者:那个时候您能临到那些作品确实很难?

            冯大中:那个时候从老师的手里借到印刷品,认真揣摩笔墨浓淡。

            记者:对山水的创作包括笔墨的理解对画虎也是非常大的帮助作用,除了补充背景之外我觉得对笔墨的理解也是有利于对虎的表现力。

            冯大中:相辅相成必须有,如果我要是不会画山水,肯定老虎也没有今天的成就,因为山水的用笔很复杂变化多端,把技巧用在老虎身上,我在画老虎环境的时候,因为得益于山水画,我随意地画很轻松。
            记者:我们知道您在山水方面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就,包括您首创的冰裂纹法,这种和东北的山水环境有关?

            冯大中:冰裂纹法的出现是我八四年和宋雨桂先生在合作《苏醒》的时候,我们那个时候总想要变法突破传统的技巧,突破传统的技巧如果说皴插怎么想变也逃脱不了老祖宗给留下的现成东西。我们想怎么办?在做肌理效果的时候我们想点什么法子、想点什么招,画出来之后要和别人不一样,首先第一视觉感到这幅画画法很新达到这个效果,第二看新的效果画得很微妙,意境很好,旁边的驾驭又完美,这就是能够成功获奖。
            记者:这个技法是第一次用在《苏醒》中吗?
            冯大中:这种技巧是先做一些局部效果,完了构图先考虑好,每一个局部效果可以用,但不能全幅用这个东西显得有点工艺化了,所以我们就利用“冰裂纹法”自然的状态,结构自然的状态在自然当中把它收拾成更理性的东西,既微妙又法度森严。
            我经过传统的一些技巧、理性的东西再整理、规范化,这样产生微妙与严谨之中达到很新的状态,这是技巧的应用。所以冰裂纹皴有人说是他们创造的,我说这个在我们画之前别人还没有看到过这么画。
            记者:那是很早了在八四年。
            冯大中:后来有的人说是他们创造的也有点可笑,我们俩在画的时候问他冰裂纹皴怎么画,画一个我看看,我们现在不用它,宋雨桂先生画画也不用冰裂纹皴,那只是一个历史阶段,完成了那个历史阶段我觉得再去这么画就觉得又低能了,回过头来再进行传统的修炼加上现代的理念。
            记者:我们看现在很多艺术家的作品可以发现,尤其是很多从事当代艺术创作的艺术家,他们形成了比较被市场认可、大众接受的风格之后,很难不敢有所突破,因为怕大家不接受或者很难有很大突破取得成功。您现在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就之后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冯大中:取得成就之后不要作茧自缚,自己也不要刻意地追求暂时的蜕变,因为你在实践当中有新的感受、新的体会,你会不自觉地去变,这种变是很微妙的,这个不是刻意的。
            刻意的追求这件东西我非得变形,我把老虎变形了夸张,其它东西都得夸张,这个过程不是那么容易的,那么几十年形成的风格和几十年形成的艺术符号,我这种老虎表现语言评论家给我说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语言和艺术符号。
            一个艺术家最难的是创造自己的艺术符号,我之所以创造了老虎的艺术符号,使天下画虎之人都来模仿、这么画,可以说在中国画虎的人比真虎还多,华南虎才七十几只,动物园养的有几只虎,我说中国何止有几千个画虎的,艺术符号力比感染力和震撼力更大。
            我想中国的哪一个画种、哪一个大师后面的追随者都没有老虎粉丝多,徐悲鸿的马几个人,没有说都画徐悲鸿的马,李可染的牛、山水也就是李家山水几个人在学,这是牛、马、山水。
            胡爽盫的老虎也就那么几个学生在画,刘继卣的老虎也就一两个人在画没有形成一种到处都是那种画法,通过这种画法延伸到画豹子、狮子、猴子、熊猫都是采用这种方法,所以他们画动物的时候,大家说我为美术界画动物开创了先河,给大家带来了致富的本领和道路,他们都感谢我。
            他们由于画老虎都买上汽车、房子了,我说这个好。画假画的人也很多,一开始我在十五年前看到我的假画很生气。
            记者:九十年代初期?
            冯大中:看到我的假画很生气,我说这个人自个的画要提上我的名字为什么,刚有艺术市场的时候就有我的假画,我记得当时在展览会上就往下撕。
            那个时候我觉得很气愤,现在回过头来看应该高兴,你的艺术符号被社会认可、被社会所追捧,另外被社会所效仿,我到一个城市里看到说是我的学生,我看到(我的学生)正在画,我说我没来过这个城市哪来的学生,结果去到他家里他正在画也不好意思,正在临摹我的画册,后来我就慢慢比较自然了。
            我说你们画得也不错,但是尽量写自己的名字,不要用我的名字,用你们的名字把你自己的名字发扬光大,他们说用我的名字卖不出去,这样我就讲从佛家的角度来讲他们用我的名字去发财致富、养家糊口,全国,包括加拿大、德国、美国画廊都有我的假画朋友们也都向我反馈,从佛家的角度来讲叫“普渡众生”。儒家来讲仁者爱仁,道家来讲大道自然随他们去,所以我也不生气了,原来生气是因为我没有修炼到家,现在证明我修炼成正果了。
            原来我说哪个拍卖行有我都去参加更正,后来我说算了谁爱拍谁拍,这是一种理性的生活。

            记者:刚才您提到假画的泛滥,从九十年代上半期到后半期艺术市场越来越繁荣,艺术作品的价格不断地攀升,导致整个艺术社会、艺术家的创作处于非常浮躁的状态,现在艺术市场上的情况对您的创作有什么影响,您怎么处理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呢?

            冯大中:假画别人说对我有很大的影响,我说无所谓,他们造假没有一个像的,这是造假,我说在中国画坛里面画老虎还真没有一个让我感觉到害怕的(画的太好了比我厉害),只是模仿画的东西从客观的老虎到主观上的老虎这个过程的转变有的还没有解决。
            所以说画郑板桥讲:眼中的竹,胸中的竹,手中的竹。我们眼中的虎、胸中的虎、笔下的虎这是一个过程,所以我说中国现在画虎还没有使我害怕的,我原来曾经保持五年、十年不败纪录就可以了,各领风骚几百年,我说各领风骚三五年就行,现在一看二三十年都没事,我觉得现在还没有另我害怕的。

            记者:自己画的不好才要仿冒别人。
            现在艺术市场这么红火,很多艺术家忙于筹办自己的各种展览,组织自己的研讨会,属于为自己造势,这样对艺术创作必然会导致影响,导致自己心态上的变化,您觉得这方面对您有影响吗?

            冯大中:现在从整个社会各个领域来说人们心里都很浮躁,浮躁有很多原因是社会的原因,我曾经也很慌张过,我觉得我快点干快点办展览。

            记者:这是什么时候?

            冯大中:九十年代刚刚开始,那个时候我也频繁参加国内、国外的展览,也曾经想出国,这些想法很快就都通过我的思考解决了,第一我不想出国,第二我也不想浮躁,别人爱怎么宣传怎么宣传,我画我自己的画,我就感觉到年轻的时候都画工农兵的时候,我那时的心态你们画你们的工农兵,我画我的山水、老虎。

            记者:那个时候大家画工农兵您也在画老虎?

            冯大中:全国都在画工农兵的时候,表面上我的工作画工农兵,工农兵我就照着画工作需要画,回到家里我就不画了,我画我的老虎,想到那个时候的心态是心如止水很平静。
            我想看谁笑到最后,后来时机到了我们就可以把自己功夫练硬了,现在仍然是这种思想,现在都这么浮躁的时候我也曾经着急过,后来慢慢的我想解决了温饱问题,温饱问题解决之后我就专心画我自己的画心无挂碍、心如止水。
            我恨不得买点时间,别人打麻将的时间、跳舞的时间,他们愿意出钱卖我就想买过来。
            这样的话他们得到了钱我得到了时间,这是我可笑的想法,也是一种可爱的想法。
            关于时间我在想什么呢?现在我又感觉一个人对物质的追求是有限的,比如说追求有房子、车(有名车),有存款又买这买那都有了,通过一段努力都可以达到,但是精神的追求是无止境的,所以我想我还是追求精神,真正做到留给后人再来评论。
            再过很多年评论今天那个时候我们能够成为中流砥柱才行,如果随波逐流有可能就把这个东西放弃了,光追求物质,物质是有限的,广厦万间不也就一张床,每天山珍海味还得富贵病,所以我就这方面比较淡了。

            记者:我们大家可以知道您取得这么大的艺术成就和您沉静的心态有关系,现在回过头来看您作为取得巨大成就的艺术家,中国画作为传统画种尤其走兽、花鸟这样的题材,我觉得相对更需要沉静的心态、耐得住寂寞。

            冯大中:我没有更多的贪欲,我还是认真做我的学问,中国人历来强调先修身、修德,最后修炼自己的本领,把自己的道德立定,不去为纷杂的俗事所左右。旁边人怎么宣传我也不介意,旁边人怎么闹腾我也不嫉妒,别人对我说长论短我也随他说。这是我心中的立定精神!

            记者:冯老师这种创作的心态非常好,也祝您在未来的艺术道路上越走越远,取得更大的艺术成就。非常感谢您做客雅昌演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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