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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中立专访

      作者:汲平2011-09-23 17:57:13 来源:中国雕塑家网
        罗中立1948年出生于重庆郊区,幼年在父亲影响下学画,1968年从四川美院附中毕业后主动到大巴山农村生活10年,1981年从四川美术学院油画系毕业,1983年赴欧洲考察学习,1998年开始担任四川美术学院院长。1980年,尚在四川美院学画的罗中立以一副超级写实主义作品《父亲》而一举成名,该作品以纪念碑式的宏伟构图,饱含深情地刻画出了中国农民的典型形象,深深的打动了无数中国人的心,罗中立也由此被誉为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国画坛的一面旗帜。罗中立从八十年代初期以来一直坚持着油画艺术的乡土主义立场。他早期的巨幅起级写实主义作品“父亲”曾经代表了一个时代的艺术理想和进程。近期的作品仍旧深沉地关注中国农民。厚重朴拙的笔触和浓烈的色彩,以及特殊的光线效果,无不抒发着画家深层意志中的情感和对本土文化的深切关怀。

          罗中立在1980年代,是一位少有的具有公共性与社会意义的艺术家与旗帜性人物。他的美术作品《父亲》影响了一代人,他的父亲也成为了一代人的“父亲”。策展人黄专认为他是“1980年代到1990年代惟一一位以一幅作品成功的艺术家。”

          人们对其《父亲》的解读和给予的文化符号含义已远远超越了一幅美术作品的范畴,罗中立的《父亲》意味着一个“神”时代的结束,普通人终于成为了时代的主角。

          现在已在四川美术学院当了七年院长的罗中立其实很不乐意再谈论《父亲》以及“伤痕美术”,他觉得虽然《父亲》让自己一夜成名,但这几十年来,自己却似乎一直活在《父亲》的阴影之下。 

          他一直说自己“是一个时代和历史选择的”,甚至,连担任四川美术学院的院长也并非出自于自己的选择。他说,自从担任四川美术学院的院长以来,如果按照每年五十幅画的创作量而言,自己起码少画了三百多幅作品。自从当上院长起,他就一直想如何退下去,可是,一直退了七年还是未能退出来。 

          总之,《父亲》成为了一个历史的符号,可罗中立却躲在这个符号的背后。这个曾经的“伤痕美术”代表人物,如今面对的是一个新时代的到来。毕竟,他已经是一个父亲了,他22岁的儿子或许同样会是一个叛逆和颠覆者,甚至会向他提出挑战。

          当然,时代的不同,也使得《父亲》的价值发生转变,比如,有人向他提出一个关于《父亲》的商业计划。比如,买断他的《父亲》版权后,成立公司,专门开发有关《父亲》的关联性产品。



          时代人物周报:据说你最近准备重画《父亲》,为什么有这个打算?
          
          罗中立:其实,我一直都有这么个想法,但是一直想到现在也没有动笔落实。其中,一个最大的原因是,作为现代化的,真正具有代表性的父亲形象在我脑海中还尚未形成,同时,我画《父亲》到现在,肯定已经经历了一个历史的跨度,那么,今天的父亲究竟应该是一种什么形象?我勾勒的父亲是否具有当年父亲那种广泛的代表性?这些都是我尚待考虑成熟的问题。

          时代人物周报:那你当年的创作动机是什么?

          罗中立:没有更多的动机,就是想画这样一个题材,因为这个形象已深入我的脑海里了。当时确定尺寸的时候,就想表达普通工人农民回到真正主人的时代。那时搞创作与现在不一样,只要参展,所有的题材都是关于国家、民族等假大空的重大题材。

          时代人物周报:后来《父亲》一举成名,你感觉到了什么?

          罗中立:很多人看了这幅画后很感动,热泪盈眶,包括后来还有不少人和我交流。我很理解他们,毕竟我也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或许那个时代确实很需要这样的画来总结和刻画中国的那段历史。 

          时代人物周报:那么,在你艺术前途一片光明时,你为何又去选择当院长?

          罗中立:当时四川美术学院的情况不是太好,老前辈下来之后,学校要物色新的院长人选。由于我是改革开放以来,第一批公费出国留学的学生,在比利时卫普皇家美术学院研修部进修。回来之后,我们的老院长就找我来谈过一次,希望我出来给学校做一些事情。由于我当时刚从国外回来,创作热情、艺术理想都很高,有一系列的创作计划,所以我根本没有这个想法,还劝他干脆也不要做院长,理由是,“历史只记得住作品,记不住院长”。有意思的是,后来经过民意选举,我当上院长了,他倒离开学校,从院长的位子上退了下来。 

          时代人物周报:你有当院长这个精神准备吗?

          罗中立:事实上,在当院长之前,我连组长都没有当过。开始,各级领导都给我的保证说,我只是名义上的院长,行政事务性的工作,会安排几个人来帮我,以保证我的专业不丢。可等我上任之后,事情完全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学院里的吃喝拉撒全得由我来管。职工工资问题、老员工退休问题、谁家的灯泡坏了,谁家的水管坏了,谁家的水表又出现问题…… 

          这些琐碎的问题都得让我来解决,在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痛苦,欲哭无泪。每当我精疲力尽的开完会之后,我都会跑到画室里,去闻熟悉的颜料味道。 

          时代人物周报:可以说,你的艺术理想纯粹已被行政掐断了。

          罗中立:是啊,我经常给自己打一个形象的比喻。那个时候,我就像准备了一箱汽车的油一样,虽然道路崎岖不平,弯弯拐拐,但这箱油足以到达目的地。可是中途,汽车却朝另外一个目的地开去,如果再回到原来的目的地的话,这箱油便显得明显不够。而且,那个原有的目的地又是我梦寐以求的,可想而知,我当时是多么痛苦。 

          时代人物周报:你想过退了吗?  

          罗中立:天天想,我每天都告诉自己,“马上退还来得及,马上退还来得及!”,可一退把我的七年都退进去了。 

          时代人物周报:当年,“伤痕美术”盛行之时,四川美术学院是重镇,你做了院长之后,是否在想把这种传统保留下来?

          罗中立:对,我觉得我们四川美术学院就是一个“关注生活,关注当年,关注现实”的美术院校。我在创作《父亲》时,也是在这样一种集体氛围中完成的,所以,我特别地梳理了一下当年我们出作品的环境、气氛、原因,就是把这种传统保留与发扬出来,形成“川美”的真正的传统。 

          前段时间,我们学院开了一个“77、78级作品回顾展”,我们做了一个研讨会,研究为什么在77、78级“川美”出作品能成为一个文化现象。从我的角度来讲,我认为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我们学院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学术权威,也没有“学霸”,所以总体的氛围比较自由、开放和民主。 

          时代人物周报:有人认为,目前中国美术界似乎又回到了77、78年时的创作状态。 

          罗中立:我同意这个观点,很准确,这段时间,大家又好像回到了 77、78年的那种创作状态。现在,不管是文化的包容和多元、还是社会的自由开放程度,我认为都是比较好的,我经常给我们学生说,要珍惜这段时光。所以,当我的学生有什么极端的艺术行为时,我还是会加以阻止,毕竟我们还是在一个体制之下。 

          时代人物周报:现在最想干的是什么?

          罗中立:赶快退休,然后拼命地画画。 

          时代人物周报:现在《父亲》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罗中立:是一种过去,一个历史,一个已遗失的符号。 

          时代人物周报:是否还怀念那个时代?

          罗中立:经常想,但事物和时间的规律就是这样,回忆应该是每个人生命中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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