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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板起脸孔,不如开个玩笑!——张颂仁谈方力钧的创作
作者:汲平2011-09-26 11:12:07 来源:方力钧批评文集
对于中国当代艺术近二、三十年来的发展,曾经亲身参与这段历史并且致力于艺术推动的张颂仁,自然是门道中人。身兼艺评、策展与画廊经营者三种角色的他,在中国前卫艺术萌芽之际,展现了伯乐态势,发掘出当时极具潜力、如今已成大腕级人物的多为艺术家。
无论是回溯八五新潮美术运动以降的发展脉络,或是从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现况切入、张颂仁认为方力钧都是一个相当具有代表性的中国当代艺术家,因为他的创作与新中国集体命运紧紧相系,个人特色的表现却又是如此丰富、多彩且多样性,而且几乎是每隔两年时间,就能提出新的创意。尽管外界评论方力钧作品时,总不免要冠上“泼皮文化”或是“玩世现实主义代表人物”这类的字眼,但是张颂仁认为方力钧最主要的特色,在于他能够体现出一个时代的精神,能够在那个年代里头,重新回顾整个新中国美术史,为他自己的艺术制造出更大的论述价值。
时代的使命感,对应上一种荒诞感
在“生命之渺——方力钧创作25年展”与方力钧文献展的筹书过程中,张颂仁作为艺术家老友、藏家与艺术活动参与者,当然也给予相当的关注与若干程度的协助,以他的角色来论述方力钧二十五年来的创作历程,当然能够剖析得更为深入。
问:先说说您对于方力钧创作历程的整体印象。
张:从现在来看,他最让人注意的是在1989年那个阶段的创作,无论是对于人的造形与时代心态的描绘,都刚好捕捉到年代转迁的精神。从那个时代到90年代,直至现在,他发展出很多线索,也有很好的发挥,可说是将以前比较隐藏的心态、思想观念,慢慢铺陈出来,呈现出一个比较完整的人生观。
问:或者说他在1989年的表现是突显出一个潮流,现在则是更个人化的表现?
张:其实那时候没有所谓潮流,只是我们现在回头看,哪几个人代表那个时代,那他们就是潮流。当然他代表了那个时代,他就是那个时代的潮流。他在那段时间已经让大家感觉到,他捉到了一种感觉、那种感觉不是一种抽象、观念性的东西,而是一种视觉的形象。到最后,视觉艺术就是透过视觉来思考,所以这个是最难的,若掌握不好,就会变成像是插图一般。
问: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呢?
张:现在长大了(笑)。他把自己的人生观也透析至自身对于时代的了解,并将它铺陈出来。从1989年到现在的二十年间,他有很多不同的风格转变,在创作方面、在量与想象力的丰富、题材的宽阔度,都让人佩服。
问:可否就您所谓“时代的感觉”再深入剖析?
张:中国80年代的艺术跟文革那一代非常密切的,那是在政治意识型态下产生的艺术、跟前卫运动挂勾所产生德艺术,当时受西方世界的影响特别强,从事当代艺术创作者,也多是以西方20世纪的经验作为参考,无论在视觉上还是方法上,都有某种程度的参照。其实还是以一种极端现代性,以一种前卫性作为文化追求。
可是从1989年开始,当现代性里头的意识型态出来后,就开始发生大变化,并且催生了一种对于时代的使命感。从五四运动跨越到80年代、我们还是感觉到中国在完成一种历史任务,而且是往一种纯粹性发展,无论是对于迈入大时代的努力,或是对于达成追英赶美的希冀。然而像方力钧这样的艺术家,他并不是从论述的角度去想象一个时代命题,然后再去创作,而是当我们回头来看他当时的作品,我们很自然地建构出这样的说法。
问:若以方力钧这种嬉笑的手法,此较当时较为批判式的风格,您的观点如何?
张:我觉得方力钧是很严肃的一个人,他跟80年代的使命感其实是有相通的地方,只是他那代人看待这个使命感,好像又感觉非常荒诞,那种荒诞感突然让我们这代入,包括刘炜与岳敏君等人,显现出一种很强烈的主张。其中所体现的反省跟现代性,都是两个极端的表现,在这种表现上,使命感的推动与板起脸孔的方式,顿时令人觉得好笑,让好多人好像从一场梦中惊醒。
问:当初大家对于这种画作风格所抱持的态度?肯定或质疑?
张:都有。表现赞扬的也有,但是那些板起脸孔创作的人可能会觉得,突然间受到挖苦了。因为方力钧他们那几位艺术家当时很年轻,觉得与其板起脸孔,不如说个笑话,但不管同意不同意,大家是肯定那种感觉的。
强烈的叙述性,抽离的意识型态
问:这二十余年,您认为方力钧创作上最大的转变出现在哪个时期?
张:他当初的作品其实可以走很多不同的路,走了什么路,我们也只是当个事后孔明,因为他做出来了,我们能说这个是跟什么有关系的;因为他走了这个路,我们再把这个论述往前建构。
比较明显的转变,应该说是出现在近七、八年来的创作中。在他作品中的叙述性非常的强,这种叙述性往往还有种非常强烈的寓言性,可是他又不是将这种寓言手法作成一种很明显于意识型态架构里头的表述,他更像是挪用了一种风格。生活在欧洲的人,肯定在他的书里头看见了他与巴洛克艺术的关系,尤其是那种色调,那种明快、装饰性强的感觉,那些在图象上的内容,画天、画人在飞,画人体感情上的释放。我们可以透过这种叙述性,再回头看看方力钧于1989年的表现,像栗宪庭就说那是“泼皮”,我觉得他的“泼皮”还是比较严肃一点。
到了1993年的时候,他开始采用非常强烈对比的色彩,那种色彩非常接近于中国民间的色彩,通常也出现在更接近于文革时代的宣传画上,传递的是一种喜悦的感觉。再看他于1994、1995年的作品,尤其是彩色画,都是一种比较喜庆的感觉,可是又好像是无厘头的高兴,好像是一种没有目的性的庆祝。这一方面,我觉得跟60、70年代中国的整个视觉语言,尤其是宣传画,是有相通的地方,包括手法、用色,只是方力钧将它更深入地作出意识型态的抽离,变成一种没有目的、当下的感觉。
从1995、1996年开始,他又画了很多群体像,也是非常喜庆,非常鲜艳、缠绵,跟早期的机械主义,以及那种符号所用的手法有所呼应,从那时候开始,我觉得他的创作风格愈来愈明显了。那种看起来像是寓言式的创作,是关于集体命运,是透过他的时代与童年经历而产生。他是从那个所谓泼皮文化里窜出头,但他不是死硬派,而是在那个年代里,真正能够重头回顾整个新中国美术史,为自己的艺术制造出更大论述价值的艺术家。
原创性丰富,视野宽广
问:就同时期的艺术家来看,您认为方力钧的特色是什么?
张:他创作的框架、视野比较大,此较起来更有历史意识,更能表现出新中国的视觉语言与新中国集体命运。他的艺术原创性非常高,每间隔两年所创作的作品都有很剧烈的变化,这是非常下容易的,尤其是他那么多的作品都是尺寸特别大的作品。他的艺术表现丰富、多彩、多样性,不是在某一个符号上下功夫,而是在大的框架创作。
问:您感觉他的创作主题是围绕着中国而发展的吗?
张:也不光是中国。我觉得外国人未必要以中国的观点来看,不一定要透过中国的意境来读,才读得懂、读得进去,从欧洲的意境也可以懂这个创作。其实新中国的创作,本来就是跟欧美的文化史,形成了血缘关系。
问:就目前来看,会如何定位方力钧的艺术?
张:我觉得他的画,不会是一个香港人画的,也不会是一个台湾人画的,他的画非常能够代表中国。华人文化到了2009年,我觉得他是能够代表这个时代里,比较强烈的新中国文明历史意识的艺术家。因为他的画很明显可看出非常强烈的时代意识,但想象的版图不单单立足于这块地方,因为中国这一百年就是要跟欧洲的文明攀上姻缘,我觉得他也可以代表近百年中国文化史的趋势。
问:对于方力钧即将于台北推出的个展有何想法?
张:一定会去看。我觉得他的作品在台湾能引起震撼。当代绘画,从内心的情节以及表现性的东西里,寻找资源的做法是比较多见,可是像他叙述性这么强,可是想象力又那么丰富、那么夸张的表现,总是令人赞叹。还有他的作品在视觉效果上也比较抢眼,我觉得他在视野上的宽阔度,也会让台湾美术界很震惊。
问:期待方力钧接下来在创作上有何种表现?
张:我从来不对艺术家抱持何种期待,未来是他们自己要表现、创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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