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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雕塑需融入城市空间

      作者:吴娟2012-06-01 17:27:03 来源:文汇报
        主持人的话: 

        城市雕塑在我国兴起和发展,严格说只是近二十年间的事情。种种有关城雕的现象和思索似乎在顷刻之间涌现出来。如同诸多起步不久的事物,城雕至今仍在从无序到有序的过程中。能否从其短暂的发展历程中梳理些许经验和共识,以助于今日的我们更切近地触摸、领会城雕的要义,也有助于城雕健康、有序地发展?本栏目试就此作一尝试,特邀请三位专家展开探讨。 

        ●城雕兴盛是国民经济上升、社会文明进步的反映,我国的城雕创作面临前所未有的机遇,也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中国城雕的基础好比一张白纸,可画最新最美的图画,但也一定要珍惜这张白纸 
        主持人:刚刚过去的一年,城市雕塑颇具热度:不仅“北京国际城市雕塑艺术展”、“中国西部风”雕塑巡回展等活动引人瞩目,有关城雕的议论也接连不断,例如,对大连市拟建130米高巨型城市雕塑“东方女神”的争论波及全国。城雕为何会在今日受到如此大的关注? 

        钱绍武:与绘画等其他艺术形式不同,雕塑包括城市雕塑的发展直接受到社会经济状况的影响。城雕的兴盛绝对是国民经济上升的反映。在不少国家,当经济出现波折或下滑时,首先会砍掉城雕项目。目前的中国,国民经济稳步上升,无论大、中、小型城市普遍面临着提高城市文化水准、改变城市形象的需求,不光要建房子,还要美化环境,城市雕塑成为美化环境的一个重要手段。这当然是好事,是社会文明进步的表现。对城雕创作者来说,社会有如此广泛和迫切的需要,这可是全世界都没有的机会。欧洲许多国家现在上一个城雕项目非常不易,也非常隆重,因为城市里适合的空间大多已被高水平的作品占去了,突破起来相当困难。 

        但是,类似全国范围一度出现的“城市广场热”、“步行街热”,城市雕塑也存在“一窝蜂”问题。到处都在做城雕,仿佛一夜之间要把所有空间都填满,大量“城雕垃圾”令人震惊。城雕创作面临前所未有的机遇,也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主持人:有人认为这与我国城雕的发展历史有关,经验太少。 

        钱绍武:确实有关系。中国雕塑的历史与西方国家不同,中国有陵墓雕塑、庙宇雕塑等方面的传统,水平在全世界都是突出的,但城市雕塑几乎没有传统。上世纪前半叶,徐悲鸿、刘海粟等美术教育家将欧洲美术传统引入,包括雕塑领域的一些知识,但直至解放前雕塑仍然鲜为人知,更没有真正的社会需求。许多人从国外回来后一辈子没有机会做城雕。在改革开放前,我也一个城雕没做过,改革开放后才有了机会。实际上,每个人的经验都不够多,大家都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一起摸索,不存在什么权威。一张白纸,可画最新最美的图画,一点没错,但也一定要珍惜这张白纸。 

        ●城市雕塑与城市空间的脱节,是当下我国城雕存在的一个主要问题; 

        ●建在郊外的雕塑园之所以不足取,是因为这些雕塑根本没有融入城市,没有融入公共空间 

        主持人:但是这张白纸上已经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扎眼的“城雕记号”,有的本身就不美,被称作“丑城雕”,有的与环境不协调甚至严重冲突,整体上看仍不美。为何会有这些现象? 

        郑宏:目前的城雕领域可谓鱼龙混杂,泥沙俱下,艺术创作本身的、艺术之外的种种因素掺和在一起,导致了部分作品艺术水平低、各地城雕风格雷同等种种不和谐音符的出现。例如,现在虽有资格证书制度,但创作人员的市场准入管理实际相当混乱,大量不具备专业素质的人在搞创作,有的城市出现了街道办事处主任亲自操刀搞创作的现象;决策者或使用者审美水平低下、加工质量低下等因素也是导致城雕作品质量问题的重要原因,需要解决。在今天,尤其需要强调和澄清城市雕塑与城市空间的关系处理问题。城市雕塑与城市空间的脱节,是当下我国城雕存在的一个主要问题。例如北京去年在石景山公园建的国际雕塑园,将雕塑集中放在园子里,收门票,从城市环境空间艺术来讲,这些雕塑根本没有融入公共空间、融入城市。听说现在还有很多城市想搞这样的园区,有的园区计划建在远离城市的郊外,我个人认为这不是一个可取的方向。 

        曾成钢:城雕与城市空间关系密切,这是由城市雕塑的特殊性决定的。城市雕塑这个概念由刘开渠先生80年代初提出,应该是中国特有的、约定俗成的一个概念。在国外一般提户外雕塑,与室内雕塑相对应,但户外雕塑不限于城市雕塑,比城雕的范畴要大。城雕的建造地点仅限于城市,特别强调雕塑跟着城市走,题材与城市更贴近,强调城雕与城市广场、街区、楼房、绿化等各种因素相协调,起到装饰、美化城市的作用,所以有人将城雕称作“城市的眼睛”。创作室内雕塑,艺术家可按自己思路和风格、自己习惯的材料来表现,别人看懂看不懂都没有关系,但城市雕塑就完全不同了,就像一个人在自己家可以随心所欲,在公共环境里就得受到制约一样。 

        主持人:什么样的城雕作品算是好作品? 

        曾成钢:评价雕塑作品往往有许多标准,如立意、形式、材料、尺度、视觉形象等,评价一个城市雕塑,要将这些尺度放在城市空间这个大尺度中去衡量。如果有哪一方面不协调,就称不上好作品。以杭州西湖畔的“美人凤”为例,从立意看,我们自己传说中无“美人凤”一说,而丹麦有“美人鱼”,有模仿之嫌;从形式上看,雕塑形象像章鱼一样张牙舞爪,没有表达出西湖的恬静之美;从尺度上看,周围环境景观比较低矮,雕塑尺度高达12米,不协调。又如,不少地方在大桥旁边造高大的雕塑,很少有好看的。 

        ●城市空间包括显在的与潜在的空间; 

        ●缺乏对环境的整体设计,只是将雕塑用来填空、“补壁”,这种观念已相当落后 

        主持人:城市雕塑必须与城市空间相协调,这是衡量城雕作品的重要尺度,那么,城市空间的涵义是什么? 

        钱绍武:城市雕塑必须讲究环境艺术,如果创作者不懂得空间安排、空间转换,其作品就无法达到理想水平。雕塑与绘画不同,雕塑本身并不创造一个整体环境,艺术家必须从环境艺术角度加以考虑,懂得利用各种环境要素,协调作品内在气氛与外在环境的关系,让观赏者能以充分的心理准备接受雕塑。亨利·摩尔的作品在北京展出时放在北海公园里,就不大合适,其作品的内在气氛与封建皇家园林景观不相称。亨利·摩尔曾说,雕塑家必须做小型稿子,还必须到现场了解环境,往往一棵树就可能影响到尺度上的变化,光有图纸是绝对感觉不到的。如果原有环境因素不足,也可予以补充。我为中国音乐学院做阿炳塑像,感觉光有孤立的阿炳像不够,就加做了一片江南旧墙。我小时候在无锡与阿炳住在一个院子里,忘不了阿炳贴着水乡湿乎乎旧墙走路的样子。这堵旧墙与周围的环境一起,表达了一种重压感、凄凉感,将观者带入作品。 

        曾成钢:要协调城雕设计与城市空间,有两类较好的方法:一种是雕塑家设计出较成熟的、非常风格化的作品,被人看中,摆放在合适的环境中,怎么搁置,搁在哪儿,很有学问;还有一种强调环境与雕塑的整体设计,由好的景观设计师做好的景观,城雕仅是其中一部分,景观中树怎么种、凳子怎么设计都很讲究,也许人走在其中,就是走在作品中。现在这种方法越来越受关注。巴黎的德方斯新区,就是这样的设计,考德尔、米罗等雕塑大师作品的摆放都在设计之中,这是大手笔、大制作,我们现在还缺乏这样的制作,把握不了,基本还只将雕塑用来填空、“补壁”,这种观念已相当落后。 

        除了城雕的实际背景这一显在的城市空间,潜在的城市空间也非常重要,体现了人们心理的要求。不同城市的决策者最应考虑的一个问题是:我管理的这个城市需要什么样的城雕。不同城市有不同的空间性格,北京、上海、杭州、广州,每个城市的空间性格都不一样。 

        郑宏:空间性格也可理解为城市性格,它与城市地理有关系,处于山地、平原、水乡、丘陵等不同地貌的城市文化积淀不一样;它还与经济、政治、文化等多种因素有关。每座城雕都应成为城市个性的一部分,目前绝大多数城雕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深圳的一组城雕“深圳人的一天”,创意非常好,它以纪实手法塑造了清洁女工扫地、经理打电话等平凡的人物和场景,记录了深圳这座城市的一天。这组城雕放在北京、上海等任何一个城市都不合适,只适合深圳这座从无到有的城市。现在许多城市都建有“腾飞”、“世纪”一类主题的城雕,空洞,没有特点。 

        曾成钢:深圳的“拓荒牛”也很不错,是市政府的标志。既彰显了深圳拓荒的精神,也暗示了政府服务百姓的承诺。后来许多地方的城雕都做牛,就没意思了。 

        ●艺术家不该盲目“尊重”市场。过度适应市场,是“雕塑垃圾”泛滥的一大原因; 

        ●城雕强调个性表达的同时应尽可能采用大家承认的符号,体现社会的共同理念、共同需要、共同信仰 

        主持人:城雕与城市空间的协调固然重要,但城雕首先是一门艺术,城雕作品如何做到既满足城市空间的要求,又不失较高的艺术性? 

        郑宏:对所有艺术作品而言,个性化是永远需要强调的要素,是艺术作品的生命。城雕创作者有必要深入理解城市环境空间和城市性格,但并不意味着他要丢掉自己的东西,简单地迎合外在的需要。当下社会处于转型期,市场价值导向和审美趋向多元,艺术家不该盲目“尊重”市场,不该为了特定的环境抛却自己原有的特定的风格。过度适应市场的盲区,是“雕塑垃圾”泛滥的一大原因,太多的作品只见时尚,毫无风格;或者同一作者的作品,前后断痕太大,没有一以贯之的艺术追求。成熟的、有风格的艺术家应提供个性的价值,以其具有一定前瞻性的作品引领审美,而非一味迎合。 

        钱绍武:强调个性的同时也不能偏废对共性的把握。城雕本身就是社会需要的结果,有很强的公共性,应尽可能采用大家承认的符号,体现社会的共同理念、共同需要、共同信仰,这与个人表达不直接矛盾,可以融汇在一处。 

        曾成钢:突破限制,或者利用限制,实现美的要求,才更有意思。 

        主持人:一些地方在清除“丑城雕”。但有时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一座城雕艺术风格鲜明,水平也不错,却不为百姓接受?这样的城雕该怎么处理,扒掉岂不可惜? 

        钱绍武:一般情况下,如果一座城雕存在合理的基础,即使暂时不被理解,也会渐渐被人接受。如果真的不合理,大多会被淘汰。但这也不是绝对的。既为人懂,又有个性,是最好的状态。美国有个规定,一座城雕做成后,五年以内不拆,群众适应五年,骂也骂五年,不行再拆,对艺术家、民众都尊重,比较公允合理。 

        ●城雕质量提高还有赖于良好的管理机制。应进一步推动立法,规范市场; 

        ●实事求是、善意的批评气氛,会有助于城雕整体水平的提高 

        主持人:除了城雕创作本身存在的问题,常听到雕塑家对一些外在干扰因素的抱怨,比如,抱怨一些有决策权的人不懂艺术,抱怨项目决策过程的不透明,等等。这些因素对城雕质量产生多大影响?如何降低这种负面影响? 

        曾成钢:城雕领域目前像个缺乏规则的、混乱的大市场,参与者在以智力、财力、关系、权利等各种方式进行竞争,这种状况对城雕质量产生的影响不可低估。一下子冒出不少自吹自擂的大师、大家、博士,没人鉴定他们真实的学历、资历和功夫,大量劣质作品出现。缺乏成熟的评价机制,城雕价格与价值严重偏离,有漫天要价的,有死命压价的,更多是人为因素而非作品质量决定着城雕价格;很难说清楚,有多少不具备真实水平的人在滥竽充数,又有多少雕塑家在心无旁骛地创作。而且至今都没有城雕方面的立法,应尽快立法规范市场。还应梳理现有雕塑家的背景,建立一个完备的档案,不能凭个人瞎吹牛。有人说电影是门遗憾的艺术,我倒觉得城雕是门更遗憾的艺术,电影不好,可以不放映,城雕做得不好,摆在那儿让你躲也躲不开。 

        钱绍武:好的机制相当重要,大连准备拿几个亿做一个“东方女神”,愿望是好的,但拿出的样稿问题很大,幸亏最终没做成。这里面主要是评价机制有问题,不能保证作品的质量。世界一些国家及地区有一种公共艺术百分比的制度,即规定城市建设部门要拿出项目经费的一部分做公共艺术,美国的比例是1%到1.5%,台湾、香港都是2%。城雕是其中的重要部分。建设方拿出的方案还要由专家委员会评审,如果不合格,就由国家或地区管理方去请专家再做方案,直到获得通过为止。美国的公共艺术委员会由作家、政治家、艺术家等构成,当然也会有某种程度的不公正,但有这个委员会比没有要好得多。我国如果采纳这种制度,会大大提高我们城市雕塑的质量。现在决策随意性比较大,许多城雕是当地的市长拍板的。市长应服从专家集体组成的最高层次的艺术鉴定,专家也要为其鉴定负责。我们今天主要谈城雕与城市空间的协调问题,这个问题也可以通过相应制度解决,我主张园林家、规划家、雕塑家、建筑家早期结合,从构思开始就协作,这样才会做到有机结合。 

        总体看这二十年,情况还是乐观的,城雕水平在逐步提高。前十年,许多人一窝蜂模仿外国,现在这种模仿热已渐渐冷静下来。雕塑界需要沉静下来,共同研究、探讨,相互取长补短而非相互排挤。一种实事求是、善意的批评气氛,会有助于今后城雕整体水平的提高。 

        《李大钊纪念像》建成于1989年,高4米,宽7.5米,花岗岩材料,由艺术家钱绍武设计。雕塑位于唐山市,用方正稳重的开阔巨石表现了“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磅礴气概,象征了他是中国革命的坚如磐石的伟大基石。作品注重整体感、注重气势,将一切细节以浮雕处理,恰当并巧妙地使用减法,既具有现代感,同时也富有中国传统审美精神。 
        《五月的风》这座城市雕塑坐落于青岛市政府前的五四广场,造型艺术语言采用了抽象化的构成形态,形体紧凑而且舒展,并大胆地使用高纯度红色,极富有强烈的运动感、现代感和视觉张力,尺度宏大并适中。她象征着红色火把、红色的飓风,寓意着“五四”运动掀开了历史的新篇章,她已成为新青岛的象征。雕塑高30米,材料采用的是钢板锻造喷漆,由黄震设计。 
        《深圳的一日》这组典型的平民化城市雕塑,最初是以“让居民告诉我们做什么?”概念进行创意的,该方案遵循陌生化、随机性的原则,分别选定18位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不同层面、不同职业的普通人,作为模特,并将他们真实的姓名、籍贯和工作单位镌刻在各自的雕塑旁边。将过去雕塑只表现伟人、英雄和神的形象转而表现普通人。这不仅体现了雕塑创作定位的调整,也是使雕塑真正融入城市的新尝试。 

        专家简介 
        钱绍武?著名雕塑家,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中国工艺美术学会雕塑委员会会长,中国城雕全国艺委会常委,首都规划委员会专家委员。创作有《大路歌》、《李大钊纪念像》、《孙中山纪念碑》等雕塑作品,长期从事美术教育和美术理论工作。 
        曾成钢?清华大学美术学院雕塑系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长期从事雕塑教学与创作。雕塑作品有《鉴湖三杰》、《起舞》、《丹心忠魂》等。 
        郑宏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环境艺术系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环境景观艺术设计教学与研究,著有《广场设计》、《环境景观设计》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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