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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汲平2012-06-04 15:51:54 来源:中国雕塑家网
采访对象
许鸿飞,1963年生于阳江,1990年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雕塑系,现任广州雕塑院副院长。他创作的“胖女人”系列等雕塑作品,在艺术界享有广泛影响,并因此成为省内外新闻媒体追踪的热点人物。
采访手记
新春过后,花城广州。在一个不起眼的街角,我们走进了那间声名在外的“石磨坊”工作室。
一座黑乎乎的石磨,一壶浓茶,几张长条板凳。蓄着一撮鲁迅式短胡子的许鸿飞,扬起那根招牌式烟斗,侃侃而谈。
平静悠长的叙述里,深藏着他对艺术的热爱,对雕塑创作的深切感受。天南地北,腾挪闪烁,话锋里显露出青年艺术家特有的敏捷、睿智和率直。到得意处,他也会开心地露出有节制的笑容。
石磨坊里,立着大大小小许多雕塑。这些用石头雕琢成的生命,是那么生动,那么和谐,令人陶醉。而倾听石磨坊主人演绎他的艺术创作和人生理念,又让人享受到另外一种精神的愉悦。
没有钱,搞不了雕塑艺术
记者:有人说你出入坐宝马,过得很潇洒,是艺术界的时尚人物,你认同这种看法吗?
许鸿飞:搞艺术特别是搞雕塑,首先经济上要能上得去。有了经济条件,你能玩,才敢玩。现在搞艺术也好,搞文化产业也好,你没有经济来源,就很难玩得下去。
有些人说艺术家很潇洒,但要看怎么潇洒。要是工作室什么条件也没有,吃饭有上顿没下顿,留着长头发,弄得很脏,就以为是艺术家,这些都是假的。你骑一辆破自行车到处转来转去,画又卖不出去,潇洒得起来吗?如果你开着奔驰、宝马,有很大的工作室,想去哪个国家就去哪个国家,做了很多艺术的东西,这样才潇洒。艺术家的观念也要变了。
现在的雕塑院、画院不能再靠国家养起来,已经在改革了。上个星期,广州市的领导到我们院,跟我们大家一起谈,也和画院的谈,因为画院、雕塑院都要改革。政府要慢慢和你断奶,你要靠自己。这样,搞工作室就要打个人的品牌,如果还想着是国家单位,也拿了很多奖牌,有国家养着,老是等着那些展览,那不行了。
艺术就是“玩”
记者:有人总结,你的观点是:“艺术就是玩。”这话的主要含义是什么?
许鸿飞:我的看法是,不要把艺术搞成很神秘的东西,艺术就是玩。艺术跟技术是两码事,技术是可以教的,艺术是教不了的。国外很注重艺术,但国内呢,很多只是学技术,在模仿,而且模仿得很快,就好像模仿那些服装名牌一样。
记者:你的意思是说,艺术不是技术。
许鸿飞:对。画家黄永玉跟我说过一件事。“文革”的时候,在几千人的批斗大会上,这位老师指着黄永玉说:“你哪是搞艺术的?你是玩的!”黄永玉说:“他这个话倒是讲对了。如果现在说这个话,我要请他喝咖啡。”其实艺术就是玩,说那么神圣干嘛?
上次,有家媒体的记者问我:“你能不能对现在的学生说一说,指一条路,要怎么样才能达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回答说,很难做到。现在美院的学生,基础可能和以前的不同,不一定走得了我这条路子。而且搞艺术是一辈子的事,一定要有自己的东西,要走自己的路。不是说找个单位来赞助你,或者弄到专门的艺术单位里面去,就一定能搞出艺术来。真正有成就的,几百几千人中能有一个半个就很不错了。
记者:这真是千分之一的成才率。
许鸿飞:经常有人问,你这个作品想表现什么,你当时有什么想法?其实哪有那么多的想法!一次我在北京同黄永玉喝茶,有个人问他:“你最喜欢的作品是哪一件?”黄永玉就说:“你这样问,其实就等于问一个满脸麻子的人,他喜欢哪一个麻子,其实每一个麻子他都喜欢,是他自己脸上的东西。”那个领导又问:“你这幅画是什么意思?”黄永玉问他:“鸟叫你喜欢吗?“喜欢。”“好听吗?”“好听。”“听得懂吗?”“听不懂。”“好听就行了,艺术就是这样。你看艺术品,看画,不要管懂不懂,喜欢就行了。”很多艺术品,特别是那些抽象艺术,其实作者自己也讲不太清,你叫他说,他也说不出什么东西来。评论家可以说出很多东西,说了之后给我们看,啊,真有那么回事。
艺术家的成功,一靠基本功,二靠人缘,三靠运气
记者:你能有现在的成就,靠的是什么?
许鸿飞:黄永玉在北京跟我说过几句话:一个人的成功其实有三点。第一,有一定的基本功;第二有人缘;第三有运气。这话很简单,但很实用。不像有些老师那样说的:你一定要艰苦奋斗,一定要怎么怎么样,其实不是那么回事。
很多人都有一定的基本功,主要是看怎么去运用,能不能用好,运用得好是很厉害的。有些人读了博士研究生,还是一直研究基本功,就懂得那些基本功,没有自己的作品;有些人才小学毕业,初中毕业,他可以在中央美院做教授,而且是很厉害的教授。要搞清楚艺术家跟教师是有区别的,教师是教员,不是说你在美院当老师,就一定是艺术家。艺术家要看你创造什么作品,要有自己风格的东西,最好是世界上没有的,是你原创的。
还要说到人缘。现在有些人把自己孤立起来,以为有一两件作品被美展选上了,自以为了不起,关起门来谁也不见:我很勤奋,我在努力,你不要影响我。有些艺术家说他跟很多人合不来,这也是不成功的。有些人都50来岁了,还在那里埋怨社会对他不公平,但他又不想想,他为社会做了什么,老是要等国家给他什么,上面给他什么,所以很难适应现代社会的竞争。还有一个是运气。看你怎样去发挥,这是综合性的,是可遇不可求的。
艺术的价值就在于独创
记者:很多搞艺术的人都喜欢参加画展,去评奖。艺术作品的价值究竟应该怎么去评判?
许鸿飞:我看,其实不要把参展当成很重要的事,你平时可以做很多自己的东西,属于你自己的作品,那才是作品。不要以为参加了几次展览,得了几个奖,报纸登了几回,就是艺术家,其实不是的。也有人说:我有很多荣誉证书、有很高地位。但收藏家不管你那些。其实你作品多了,形成了自己的东西,就可以不断地搞个人展览。
毕加索有3万件作品在世界上流通,现在谁有一件毕加索的东西,就不得了了,一拿出去就值百万。为什么价值那么高,因为是他原创的,人家一看,就知道是他的东西。毕加索的画,你现在看,可能觉得很简单,但人家先画了,你再画就是摹仿,学得再象也不值钱。国外有些艺术家就画人体,画了一辈子,但他在世界上的地位已经很高了,因为他那个风格而就是他画出来的。
黄永玉的东西很有风格,因为他是自己的,国外也接受,他在意大利画的画,搞了一个展览,意大利总统都去看,还给了他一个爵士勋章。我也是受了黄永玉的影响,平常喜欢跟他聊天。
还有一点就是,不要花太多时间在圈子里边,只跟同专业的人混在一起,那样学不到新东西,而且很容易雷同。应该跟各行各业的人多接触,搞房地产的也好、做企业的也好,甚至搞收藏、搞拍卖的人,这些人都可能会给你某方面的启发。搞个人展览,我喜欢把请柬发给那些圈外的人,这些人可能会带着一种他个人的、比较客观的眼光去看你的东西。
艺术可以先走一步,但不要走得太远,要让人跟得上
记者:你搞艺术,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子?你好像不属于那种前卫型的。
许鸿飞:走的什么路子很难说,不过感觉现在“玩”得还可以。前卫型的都有一些人在玩,人不是很多,有他们自己的圈子,经常会在报纸、杂志上出现一下。一些很古典的、很不前卫的也有人做。但我做这个,首先是要做感觉比较适合自己的东西,也插点社会各方面的东西进去,有时尚的,也有自己发展的。你要是不断地去做,到了一定的时候,可能会形成自己的一个范围,那时候人家认可了你这种风格,你又怎么样去变,人家又跟着接受。像我这种类型的,你要不断地变,但又不能一下子变得太厉害。
记者:要考虑社会的接受程度。
许鸿飞:你可以引导群众的眼光,可以先走一步,但是不要一下子走得太远,要慢慢地变,慢慢地过渡,人家才能慢慢地跟着接受。
集中精力创作“胖女人”系列
记者:在创作方面,你主要是做些什么?
许鸿飞:主要是做“胖女人”系列的雕塑。
记者:这个系列准确的名称是什么?
许鸿飞:今年4月份,有个画廊给我搞了个作品展,题目就是“我肥我俗我快乐”,我现在暂时就这样叫。
记者:我们看到,有本杂志上叫“Fat But Pretty”,翻译成中文就是“肥,但是可爱”。
许鸿飞:这样讲也合适。这些作品造型很肥,像广州沙面那个名为《阳光下》的雕塑一样,但它给人的感觉很健康,而且也很自信,觉得是有趣味的,也不是很俗的。说它时尚也好,随意也好,总之这个胖女人很特别。
有人问我:为什么这么喜欢做胖的东西?因为瘦的、标准的东西很多人在做,而且有的已经做得很好了,再做成时装模特那样,就很一般,跟别人的没什么两样。但做胖女人就不同,做得好,可能会做出自己的东西来。
拿我这些作品去参加全国展览,不一定选得上。有的评委可能会说:这个东西体现不了社会的进步、没有鼓动性。但这是我自己的东西,黄永玉就喜欢这种东西。
黄永玉对我说:“你就做这个”
记者:你和黄永玉的交往怎么这么深?
许鸿飞:是这样的:1999年他来我这里,喜欢上我一件雕塑作品,是我无意中做的一个“胖女人”。他说要买下来,但当时我还没卖过这种东西,没同意。第二年,他又来了,还记着那个,又提出要买。我说:“你这么喜欢,就送给你了。”黄永玉说:“这么贵重的东西,送我不好。这样吧,我给你画一幅画,名字也想好了,叫做《风》。” 画的是一幅荷花,我就收起来了。这样,我们就熟了。后来他让我上北京,我又送了一件作品给他,还是那样胖的。他跟我说:“你以后就做这个。”我有信心了,就不停地做这个,黄永玉每次来,我都给他看。
给黄德鸿教授做铜像,他很满意
记者:在暨南大学黄德鸿教授家里,我们看到了你给他做的一个铜像。黄教授很喜欢,放在很显眼的地方,当时过程怎样?
许鸿飞:那年,阳江籍的黄德鸿教授过85岁生日,他的学生提出,大家出点钱,请人帮老师做个雕像作为纪念,找到了我。黄教授人很好,到石磨坊来了好几次,我就对着他做,做完后就给他了,他很满意。
不能给城市雕塑强加太多的内容
记者:现在城市雕塑很时兴,好多搞艺术的人都参与,一些地方政府也热衷于搞这个,你对城市雕塑有什么看法?
许鸿飞:外国的城市雕塑历史很长,但中国是一个没有城雕传统的国家。国内的城雕,很多是按领导的要求做的,搞得不是很专业。可能是别专业的什么人来设计,再找一些人来施工,等于是一个工程。做的时候,很多就模仿。飘来飘去,扭来扭去,或者搞几个球,往往象征性的东西太多,球象征什么,火象征什么,包含太多的内涵,不是从艺术造型、和环境的协调以及美感的东西来考虑的。甚至一些迷信的、风水的东西也有。
城市雕塑一定要跟建筑环境相协调,这很重要。不要强加太多的内容,像写文章、画画,一定要包含某种精神,代表了整个城市,这是不可能的。把太多东西塞给它,就不知是什么东西了。
记者:有些城市雕塑,太实用、太具体了。
许鸿飞:一个是太具体,另一个应该说不耐看。很多地方的城雕用不锈钢这种材料,这些在国外就没人去看。用我们这些话来说呢,那些东西就叫行货,是一种工业产品,是通过工厂生产出来的,他自己不过就画了一个设计图。
我爱聊天、爱喝茶,爱抽烟斗
记者:搞艺术的都有自己的个性、特点和爱好,你有什么业余爱好?
许鸿飞:其他的爱好说不上,我就喜欢聊天、喝茶喝咖啡、抽烟斗。我这里不断地有各方面的人来聊天。黄永玉也说过,平时搞搞这种谈话,比去图书馆翻书还要好,一些信息都是很有用的。所以,我喜欢花一定时间聊天。
还有就是晚上去喝咖啡。广州哪家咖啡馆、饭店、酒店开张,有哪些最好吃的,哪里又有一些时尚的、名牌的东西,我都会经常出去转一转。如果一个艺术家还像以前那样,穿个拖鞋、背心,外面再套一件衬衣,就过时了,别人一看,觉得是60、70年代那样。你一定要把时尚带动起来。像黄永玉这么大年龄,他穿的、用的东西都很时尚。能这样,说明他很有信心,这样对你发展艺术可能会有一种推动性。世界往前发展,你不能还像以前那样,拿一个茶杯关在屋子里,几支毛笔就在那里摆弄来抚弄去,人家打来电话也不肯听,以为这样才能搞出艺术,不一定的!
记者:烟斗也成了你的一个符号和标志了。
许鸿飞:我是跟着黄永玉抽烟斗的。我的第一个烟斗就是他给的,然后我就跟着他抽。后来他从意大利给我买了一个,又从香港买了一个,春节前还给了一个,现在我就有了好几个烟斗。黄永玉他更多,有几百个。
我要把石磨坊搞成一个艺术沙龙
记者:石磨坊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
许鸿飞:这个石磨,是在偶然间,我把它的功能改掉,用来喝茶的。很多电视台来拍过,还有很多记者写过,我把它拿去广州美院展览过。这个石磨我还注册了商标。石磨坊这三个字,是黄永玉帮我题写的。
石磨坊工作室现在做大了,在广州是唯一一个个人搞得比较大的,我要把它搞成一个艺术沙龙。现在正在搞装修。我想把它作为一个创作、展览、交流的场所,要让大家都可以参与,能产生各方面的信息。我们现在要玩一种更上档次的东西,一种综合性的、品牌性的东西。
记者:你搞创作,一天最好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许鸿飞:也没有说一定要什么时间。因为石磨坊总是不停地有人来。有人来你就要停一下,一有时间马上又做一下。现在我们很少有一整天时间去做,都是几个小时做一下停一下,第二天再做。
家乡常有人来石磨坊坐
记者:你平时和老家阳江联系多吗?
许鸿飞:我是阳江中毕业的。好多同学在阳江,做各个行当的都有,我们经常有往来,有关家乡的消息,我都很留意。每年春节,市委市政府到广州开乡亲联谊会,我都会参加。平日,也经常有家乡的人来石磨坊坐。
记者:阳江历史上出过很多画家、艺术家,有关山月,有苏天赐,有黄安仁,还有你,阳江现在学画画的小孩子很多,在培养艺术人才方面,你有什么好建议?
许鸿飞:培养艺术人才,阳江有土壤。一些人出来后,在外面发展得不错。但相对来讲,阳江城市不大,有些条件比不上大城市,信息也没大城市灵通。关键是要创造人才成长的环境。要让他们多到外边,参加一些交流活动,开阔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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