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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汲平2011-11-08 14:45:44 来源:中国雕塑家网
20世纪60年代初,我在上海就读大学的时候,就已经熟悉了詹建俊的名字,他因《起家》、《狼牙山五壮士》和《毛主席在农民运动讲习所》等作品而蜚声画坛。在研读他的作品时,他磅礴大气、充满时代精神和激情洋溢的艺术风格,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我渴望有机会能得到他的指点,但就当时的我来说,他所在的地域和地位都是遥不可及的。
时世难料,1963年我大学毕业分配到北京工作。文化大革命期间北京兴建地铁工程,我领受了其间的一项任务。创作结束前,接受工程领导小组的检查,他们到了我的创作场地。令我惊讶的是,评审组的组长介绍同来的—个子奇高,风度儒雅的人:“这位是中央美术学院的詹建俊,你一定听说过。”没想到在这样的机缘里认识了久仰的詹建俊。而且更没想到的是,分别时他对我说:“我们学校有位叫靳尚谊的老师,和你创作类似的题材,有机会可以去看看。”并告诉了我地址。第二天我便在南郊一个厂房里,认识了正在专注帮助别人修改作品,身材瘦弱而精神矍铄的靳尚谊。就这样,在两天之间我结识了对我一生有重大影响的两位先生,从此就和詹建俊、靳尚谊结下了不解之缘。
那时候我对于詹建俊先生是知之甚少的,除了他的作品和人们对于他的评论外,我只是有些感观的印象,真正熟悉和了解还是在多年后,在中国美术家协会油画艺术委员会和中国油画学会,我与他共事的二十余年的岁月中。
在詹建俊先生从艺60年回顾展之际,编辑他的论丛,汇集了许多位同道评论他创作成就的文章,这里我想就我对詹建俊先生的了解,讲讲有关他绘画之外的事情。
众所周知,詹建俊先生对油画艺术有着执著的追求,60年来他创作了大量的作品,也培育了很多的学子,可谓桃李满天下。但他与一般的油画艺术家不同的是,他不仅仅关注自己的创作和教学,而且对中国油画事业的发展倾注了巨大的热情和坚定的信念。1985年,为了适应油画艺术发展的需要,中国美术家协会成立了油画艺术委员会,詹建俊先生被聘为油画艺术委员会主任,我被聘为委员兼学术秘书,从此开始了与詹建俊先生二十几年的共事。当时正值改革开放,各种艺术思潮蜂拥而至,青年群体如雨后春笋,在变幻纷繁的表象下,相当多的艺术家对中国艺术何去何从产生了迷茫和困惑。身为油画艺术委员会主任的詹建俊先生,和油画艺术委员会成员们共同研究,在北京举办了“第一届全国油画艺术讨论会”,对中国油画当时的发展状况进行了深入的讨论。三天的会议,使与会艺术家基本统一了看法,对中国油画发展的前景燃起了希望。我印象很深的是詹建俊在会议结束前代表油画艺术委员会所做的激情洋溢的总结发言。他说:“我们要在世界艺术潮流纷沓而至的情况下,坚定自己的信念,肩负起创建具有中国特色、时代精神和个性特征的中国油画,使之矗立于世界艺术之林。”他深情地说道:“我们中国的油画家对于发展中国油画具有无比的真诚和热情,是一个团结和奋进的群体,我能够作为这样一个优秀队伍的领导者之一,感到无比的自豪和荣幸。”詹建俊先生充满感情的发言把会议引向了高潮。会议决定第二年举办“首届中国油画展”。这个展览成为中国油画艺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全国性的专项展览,载入史册。在这次会议上,詹建俊先生代表油画艺术委员会,在中国油画发展的重要时刻适时地提出的“创建具有中国特色、时代精神和个性特征的中国油画”成为此后相当长的时间内,中国油画家奋斗的目标。正是在以詹建俊先生为首的油画艺术委员会的领导下,开展了一系列的学术活动,使中国油画从整个中国美术界脱颖而出。
人的前瞻性和远见卓识是被实践后、回顾中才可以感知的。当我们回顾十几年中国油画发展的过程时就会感到,每当中国油画发展到关键阶段,一些艺术家和理论家总会因受西方艺术思潮的影响而动摇徘徊自己的目标。在诸如“架上绘画消亡论”流行的那些日子里,以及现代艺术观念不断冲击的形势下,詹建俊先生总能适时组织油画的艺术委员会和后来的中国油画学会的同道们,对于种种思潮展开讨论,在讨论之中詹先生对中国油画的发展前景、中国社会对油画的需求,和油画在中国当代文化的位置的判断,以及对西方艺术潮流清醒的分析,是一贯的,也是坚定的。他的这种思想使原本就持有与他一致的油画艺术委员会和中国油画学会的同道们,形成了一个共同的信念和坚强的集体,引导中国油画在十几年的风风雨雨中,健康地向前发展。就如在1995年,对于当时艺术界普遍存在的浮躁、肤浅,远离和逃避现实生活的趋向,詹先生和学会的领导一起研究提出了“真诚心态、关注现实、民族精神、多样探索”的指导方针,使“首届中国油画学会展”获得了成功。此后2001年,詹建俊先生又在《文艺报》上发表了《中国油画的处境与抉择》;2003在油画学会主办的“中国油画与新世纪学术研讨会”上,发表了《走中国油画的创新之路》;2005年在“第三届中国油画展研讨会”上,提出了“中国油画家面临着历史性的转变,如果说过去的百年是引进、学习有所创造的世纪,那么新世纪将是一个创造的世纪”。而且明确地向中国油画家提出“自觉构建油画的中国学派”,为中国油画艺术的发展提出了方向。可以说,当代中国油画的发展与詹建俊先生对中国油画整体的关注,坚强的信念,和所起的中坚的作用,并团结艺术委员会及学会的成员共同努力是分不开的。同样,中国油画蓬勃发展的现状也证明了詹建俊先生的远见,和所有的同道为了这个远见所付出的努力是值得的。
担当社会工作就意味着时间和精力的付出,就意味着需要有更宏大的艺术追求。詹建俊先生就是一个把自己的艺术追求融入中国油画事业发展追求之中的人。虽然油画艺术委员会在中国油画事业的发展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是,由于油画艺术在中国的迅速发展,无论在工作决策、组织形式、机构运作和资金筹措方面都需要有一个更完善的团体来推动事业的发展。1994年底,当有关筹建中国油画学会的建议向詹先生提出的时候,已年近66岁的詹先生毫不犹豫地支持了这个想法。他一方面让我把学会成立的方案、章程、行动计划等筹备工作拟定好,另一方面,他又和其他负责人广泛征求意见。在全国油画界同道们的支持和努力下,经过近一年的周折,中国油画学会终于在1995年11月8日在欧美同学会正式宣告成立。詹建俊先生毅然肩负起中国油画学会法人和主席的重任,这的的确确是一份沉重的责任,同时也是对66 岁老人的挑战。一般来说,艺术家到了这个年龄,往往都会只关注个人艺术生涯的完善,把可贵的时间留给自己。詹先生之所以作出这样的抉择,正是因为他一贯以中国油画的发展为己任,这是我在油画艺术委员会与他密切合作中深有所感的。和中国美术家协会下设的油画艺术委员会(这是个专家咨询组织)不同的是,油画学会是一个独立的法人单位,有着自己的章程和办事机构,有着一百多个理事、五十几位常务理事和48个会员单位,并且与全国上千名优秀油画家建立了密切的专业联系。十几年来,完成了许多在全国深有影响的展览和学术研讨活动,有力地推动了中国当代油画事业的发展。其间,作为主席的詹先生所付出的精力和所承担的责任是可想而知的。詹先生就像一面旗帜,他的艺术感召力和对中国油画发展的坚定信念使他成为了中国油画学会的灵魂人物之一。作为秘书长,我和詹先生密切合作二十余年从无芥蒂,这是与詹先生的宽厚、信任以及在艺术上的见地分不开的。对于学会的工作来说,詹建俊先生把握中国油画发展大的方向,放手让我从事日常的工作,不多过问具体的事务,正是这种超出一般的信任,所以工作上只要是涉及学会重大或有关发展的事情,我一定会向他一一汇报或与他商讨。令我钦佩的是:无论他有多忙,也无论他手边有多重要的事情,他都会挤出时间来和我细心与专注地商讨,多年如一。作为美术界重要学术团体的领导人,詹先生必不可少地要出席很多礼仪性的场合和必要的社会应酬,但为了中国油画学会的整体利益和形象,他总是毫无怨言地前往。他对中国油画发展的热情和负责任的精神感动了我,这也正是我多年来非常辛苦而始终坚持学会繁重工作的原因之一。
詹建俊先生在艺术创作中追求完美的艺术境界和他在生活中崇尚高尚的人品是相一致的;他追求艺术创作的真诚和他为人处事的坦诚是相一致的。我听到中央美术学院有人评论“詹先生像一杆秤”,对人的评价不从恩怨出发,对人对事讲求原则。这一点,在和他共事和评画中都能有所体会。学会的评选是件大事,有关艺术家的前途和声誉,作为担任学会评委会主任的他,总能站在学术的高度,不以个人的喜好与关系远近来评断,许多次,他的学生或者好友落选,而有些不知名的画家崭露头角而被他支持。中国油画学会正是有了这种严格的学术态度和工作氛围,才凝聚了众多的油画家。作为学术单位,在艺术的追求和理解上是不可能完全一致的。在讨论中,詹建俊先生总能倾听他人的意见,鼓励各抒己见,这样能够更全面地分析和考虑问题,作出符合中国油画发展的正确抉择。每次他要发表有关中国油画方面的学术文章,考虑到他的身份和影响,以及学术论点的科学性,他总要多方征求大家的意见,而对于人们提出的问题他也非常虚心和重视,反复推敲和考虑,以达到使发表的文章更加完美和准确。所以在不熟悉詹先生的人眼里,他是个很讲原则不易接近的人,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虽然很原则,但又是很谦和很风趣的长者。记得我几次急病住院,他作为我的师长却总带着慰问品到医院看望,使我难以忘怀,从中也体会出他平易和细致以及极重情感的为人。
回顾以往和他相处的日子,我感慨万千。一方面我钦佩他的画品,洒脱而大气,充满着诗情;一方面我钦佩他的人品,真诚谦和,具有高尚的理想。在过去的岁月里,我从詹先生的身上,无论是艺术精神,还是工作态度、生活品格,不知不觉都学到了很多很多。这是我人生的一份幸运。如今詹先生已经是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但他还在为中国油画的发展操劳。我愿他身体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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