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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老实实为艺踏踏实实做人——王明明访谈

      作者:汲平2011-10-07 18:23:08 来源:中国作家网
        王明明:全国政协常委,国家一级美术师,现任北京画院院长、北京市美术家协会主席、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国务院参事室副主任,国务院参事



          在采访之前,我所知道的王明明,是一名卓有成就的画家,也是一位身兼数职的文化官员,两种角色他都游刃有余;曾多次在画展的开幕式上聆听他的发言,台上的他气质儒雅、风度翩翩、妙语连珠。在准备采访时,我读到了王明明的儿子王加写的一篇文章《平淡天真的童心》,在儿子眼中,父亲充满了爱心与童趣,爱看动画片,也热爱小动物。带着这些驳杂的印象,在北京画院七楼会客厅,我与王明明进行了面对面的交谈,话题从他前不久举办的儿童时期绘画作品展开始。值得一提的是,我在这里见到了王加笔下的那只常与父亲逗乐的金刚鹦鹉——“大宝”,在王明明对它的喜爱有加中,我直觉到一名年近六旬的艺术家仍然保有的赤子之心。



          儿童用心、用自己的真情实感去跟别人交流,这是艺术最本质、最纯真的一面



          记者:书画名家举办自己儿童时期作品展,在国内前所未闻,即使是老艺术家们的回顾展,也很少展示其儿童时期的画作。举办这样一个画展,既别出心裁,同时也很需要勇气。请问您举办本次儿童时期作品展,有着怎样的初衷?



          王明明:初衷之一是想做一次回顾。我今年虚岁60,该总结一下艺术之路。我从5岁多开始画画,如果从第一张作品发表得奖到现在,已有50多年的艺术历程。原本也准备搞一个综合性的展览,总结一下我基本的创作历程。但近十年来,我已经办了四次展览,如“心迹自然——王明明花鸟展”、“寄情怀古——王明明手卷展”和“古意豪端——王明明书法展”等,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新东西。这次展览我把父亲收藏的我儿童时期6岁至13岁的作品展示出来。我没想到,社会及美术界对这次展览的反响很热烈,觉得是很难得的一次展览。我以前觉得儿童时期的很多作品是半成品,从技法等各方面来讲都很不成熟。可是当我慢慢去梳理的时候,我发现实际上我一开始就进入了创作状态。这样逐年梳理下来,我觉得很多作品跟那个时代的很多事件是合拍的,它们是从一个儿童眼中看到了那个时代的发展,也是通过艺术的视角呈现出当时自己的创作状态和心态。当时我们在少年宫里学习得很幸福。三年自然灾害,从物质角度来说,确实很苦,有时连饭也吃不上,可是那时的教学氛围、传授的学习的方法,对我而言都是难得的第一口奶。加上我父亲对我的精心培养。他最强烈的一个理念就是,拜访大家,请大家对我进行指点。当时带我去拜见李苦禅、徐悲鸿、丁井文、陈半丁等很多老先生。他让我接受大师对我手把手的培养。他的目的是让我有一个高起点。



          举办本次画展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我觉得在当前的艺术氛围下,应该思索一些问题,从儿童画中可以思索一些艺术中最本真的东西。作为艺术家,其一生的追求,从儿童时期有感而发去创作,到后来接受系统训练,可能我们身上会丢掉很多艺术最本质的东西,如对自然的情感、对艺术的真诚,也可能会进入对技法追求的误区。我们现在生活条件好了,画家条件好了,可是反过来要问,我们的艺术是不是更加纯粹了?我们对于名利的追求,往往不是适可而止,而是变本加厉。这实际上已经脱离了艺术最本体的东西。为什么儿童画能够感人?因为儿童没有任何功利心,儿童用心、用自己的真情实感去跟别人交流,这是艺术最本质、最纯真的一面。把这种最纯真的一面,通过深入的思索,再去发掘出来,可能对自己的今后创作是非常有好处的。



          不要把搞美术变成搞美术运动



          记者:您的艺术之路比较特殊,小时候就被誉为“神童”,进少年宫学画。后来却因为“文革”中断了正常的学业,进工厂当工人;“文革”后恢复高考,您考取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却因为不满意专业而放弃入学,转而进北京画院当了一名专业画家。这些经历对您的艺术道路有什么样的影响?



          王明明:从我的学画历程而言,我没有进过一天专业学院,但我在总结我的艺术历程的时候,我觉得我虽然失掉了一些学习机会,可是我同时也得到了很多。这些所得是我在社会实践中积累的,对我而言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我总感觉,在学校里所学到的东西只占一生中所学东西的一小部分,只是一个开端。我们现在把学校的学习当做最后的追求,这是本末倒置的。即便是上到博士,也仅仅是一个开始,它只是证明你具有了学历,并没有证明你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我虽没有进入过艺术院校,可是我学会了怎么样去把握自己,怎么样去发挥自己的长处,通过这些长处去补充我的不足之处。在我的童年时期,我父亲非常明智地带我去拜访很多大家,可是他没有让我去追随某一个人,这是他的高明之处。他让我跟这些老先生学习了一些方法——观察事物的方法、学习的方法。他说,任何人都有长处,你只要能够学到这些长处,你每天的收获都会很大。实际上我的艺术历程就是这样展开的。让我当副院长、院长或者文化局副局长等,各方面的行政工作没有人教过我一天,可是我在工作的过程中一点一滴地从老领导那里观察、学习。一个人的悟性很重要,这种悟性不是孤立的,它是一个包括艺术、人生等方方面面的、串联在一起的东西。有可能政治家谈到的一个问题会让我联想起一个艺术方面的问题,从而使我茅塞顿开。一些艺术问题可能也让我在对待其他社会工作时有所受益。所以,我觉得,一个人不要把自己固定在某一方面。比如说,我画中国画,不固定于山水、花鸟、人物某个单独的方面,我的画中可能以山水为主,可是有人物,你没有办法给我分类。这就是我的自由度,也是学习方法带给我的好处。



          艺术家自己要有所传承要有所创造,而不是担当批判者。你要是一味地去批判,就不可能更好地去吸收好东西,就是站到一个对立面上去了。所以,对我而言,我只吸收最好的,因为我不站在批判者的角度上天天去品头论足,抱着对立的态度去指责古人。古人已经没有话语权了,何必要苛责古人?!从学习的角度而言,我就是广泛地吸收,博采众长,抓紧吸收每一个好的东西,让其对我有所帮助。否则的话,我们天天去批判,就会浪费大量的时间。我们搞美术往往就变成了搞美术运动,可能美术史会提一笔,但实际上却留不下什么成果。这是需要警惕的。



          艺术家应该像农民种地一样,踏踏实实



          记者:您儿子在一篇写您的文章中,借用周思聪的话,称您是一位“聪明的老实人”。您怎样看待这个评价?您认为艺术家的为人与艺术创作之间是怎样一种关系?



          王明明:周思聪为我写过一篇很短的前言,“大凡说一个人太‘聪明’,略带些‘狡猾’的内容,说一个人太‘老实’,又往往带点‘愚笨’的意思。王明明聪明却不狡猾,老实但不愚笨,是一个聪明的老实人。”我认为,一个人应该要有大聪明而不是小聪明。大聪明是使自己上升到智慧的高度,要有对事物的总体的把握能力。老实是对艺术、对人、对自己的各个方面都肯下功夫。这样做的回报,是自己所想不到的。你只有以一种奉献社会的精神,把自己的心奉献给艺术,用心去对待艺术,去对待别人、去对待事业,才可能得到回报,而这种回报不是利益上的回报,也不是别的什么回报,而是大家对你的认可。



          我觉得一个艺术家要参透人生,要对社会有深刻的理解,要对自己艺术发展有清醒的认识,而不应仅仅局限在技法层面的钻研。20世纪的中国绘画史如果缺少齐白石、李可染、傅抱石、徐悲鸿、林风眠、黄宾虹等人的话,绝对是苍白的,可是这些大家从来没有把话说得云山雾罩。做学问要老老实实、踏踏实实地做,做事要一步一个脚印地做。比如这些年我在北京画院做20世纪美术大家系列展、“北京风韵”等展览,一个艺术活动,我可以坚持六七年时间,大家不懈地努力。我想,这样就落实到了“老实”二字。刚开始有人或许会不以为然,等最后开花结果时,大家才明白我这样做的意义所在。因为经典从来不会过时。作为北京画院来说,要还历史的账,因为几十年来我们没有注重研究这些艺术家及其作品。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通过我们的努力,通过我们的出版、通过我们的美术馆把大家和经典作品呈现给观众,提高观众的艺术鉴赏力,同时也让美术界、让画家有所启悟。我在主持北京画院工作的11年中,就是想把画院建设成一个实实在在做事的单位,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研究方向,脚踏实地,而不是到社会上去忽悠。以生意和急功近利的眼光来对待艺术的人,在我们这里也待不住。



          我觉得,艺术家应该像农民种地一样,踏踏实实,按照季节时令去浇水施肥,最后长出的东西才是最好的。要遵循艺术自身的规律。如果我们为了收获,多撒农药多施化肥,是可以长得很大,但是经不起历史考验。我形容有些当代艺术是无土栽培,没有根基。我在本次画展的开幕式上说,这次展览展示的是我6岁到13岁时候的作品,只是马拉松的前十公里,我现在的年岁处于后十公里,应该怎么去跑?对像我们这种年纪的画家,这是最关键的问题。谁有后劲,谁就能够厚积薄发,而不是争做美术运动的领导者。只有用自己的作品,一批作品或一生的作品去证实,用自己的风格去证实。中国画是具有表现力的,自己推动了中国画的发展,从这个角度上说,我从小得到的教育,从父母身上、前辈身上、少年宫各个老师身上学到的东西,就是让我学会踏踏实实地创作,老老实实地做人、做事。你自己必须要沉下心来,必须排除各种各样的干扰——名利的干扰、社会杂事的干扰,使自己静下心来。只有这样,你才能够思考一些大的问题。



          艺术家应该有历史意识和经典意识



          记者:您刚才谈到北京画院为继承发扬中国画传统做了很多实际的工作,想请您谈一谈您对于中国画传统本身的理解。



          王明明:我觉得我们回归传统,不是样式上的回归,不是表面的回归,也不是运动上的回归,而是要吃透中国的精神。在这次画展的开幕式上,我说今后我要追求的是中国画的意境和境界问题,而不完全是技法问题;如果你能参透其中的精神,你能把住这个主脉的话,虽然你可能跟古人画的什么都不一样,可是你的精神是贯穿的。我一直在强调纵向,我从来就不看重横向。因为横向在同代人之间去比较的时候,容易把自己标准给弄低了。你在美术史纵向上去比的话,你永远是小的,你永远是有方向的。有些人喜欢横向比较,说我比某某画得好,我的画比谁卖得贵多了。这些都没有用,这些都是过眼烟云的事情!作为一个艺术家而言,不应该是那种短视的人。要是谁排队能够排到纵向上去,谁能排进20世纪、21世纪的中国绘画的历史上去,那才能算得上伟大。要想成为这样伟大的画家,你对中国了解、你对周围世界的把握、你对传统继承的把握、你对事物的体会和你对感觉的把握,缺一不可。李可染、黄宾虹在画语录中,完全把自己融入历史之中,他们觉得自己永远是不够的,永远是要继续往下做的,这样的话,才能越来越深。



          我们现在的学院式的学习中国画的方法应该有所改变。美院附中也好、美院也好,考察的都是素描、色彩。孩子在20岁之前对中国画没有任何感觉,以后再从事中国画,必然天生就有缺陷。因为一入手就是西画的观察方法。必须要保持中国画这个画种在世界上的独特性。我们几乎批判了一百年中国画的落后,改造中国画后,就觉得沾沾自喜,觉得中国画现在已经发展了、前进了。实际上我不这样认为。我们前两年办了李斛的展览,很多年轻人根本不知道李斛是谁,一看到李斛作品就感叹他那时就画出那么棒的画。可是李斛的画还是中国画,他虽然把很多素描的东西揉进去,但他没有把自己的画变成西洋画。可是现在很多所谓的中国画已经是在拿毛笔画素描了,有人却还在沾沾自喜,认为自己创造了一种风格。很多风格也就是各领风骚三五年。



          我们要认真反思中国画的发展,要保持中国画特有的独立性,才能得到世界人民的尊重,齐白石就是最好的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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