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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汲平2011-10-31 15:14:09 来源:中国雕塑家网
中央电视台《中国当代画家》编委会
《中国当代画家》期刊“美术大讲堂”栏目之——对话唐勇力先生
唐勇力:中国当代具有代表性的工笔人物画家,兼长写意人物画。现为中央美术学院教授、院学术委员会委员、中国画系主任。
刘洪郡:中央电视台《中国当代画家》栏目组
以下简称唐,刘。
刘:唐勇力先生是当代最具代表性的工笔人物画家,在庆祝建国60周年绘画大展活动中,您绘制的那副《开国大典》大画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颇具震撼力,请您谈谈创作这幅画过程的特殊体会和感受?
唐:《开国大典》的地位很特殊,因为这是历史的更新时刻,一个新的政府成立,要体现出一种庄严凝重而激动人心的历史感。这就决定了画的特色与艺术角度。董希文画开国大典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他是以新闻记者角度构图,突出其写实性和场面性,年画色彩很重。很鲜亮,很有照片效果。画面上的人物,加上毛泽东总共8个形象,是侧面的。当年开国大典,在天安门城楼上站满了人,从纪录片来看,人可以自由活动,没办法从很好的角度留下一张现场照片,这张油画的出现,很好的弥补了这个不足。时隔六十年,我现在用中国自己的传统民族特色语言作画,来表现中国的开国大典,我与董希文的作品对比,就像是同一场讲话,一个是用中文,一个是用英文。从画面的构图来说,《开国大典》是采取了尊重历史又具有艺术表现力的手段。《开国大典》首先立足于“开国”,“大典”只是一个表现形式,开国的标识是一个政府的诞生,用大典的形式来展现。
我对于开国的理解来自于毛泽东在城楼上宣读的一句话: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现在成立了。那就是说,国家的开国大典就是政府的成立。那么开国大典的立足点就是政府的全体委员。所以,我就尊重历史,把64个委员画了上去。作为一个国家主席,我希望能够用正面面对世界,而且所有的委员都应该是正面面对世界。我在主题、立意、构思方面无论是从艺术方面,还是在技巧的推敲上,都经过了长时间的实验。现在收藏在中国历史博物馆,现在还在巡展中。现在回过头来看,画面还是有很多遗憾的。
我当初是把画面分成八块来分别创作的,只顾及每个小部分的整体性,合起来之后才发现,有些颜色不太统一,有些小瑕疵,因此又调整了一个月。中央美院旁边没有大画室,我在创作的同时还得顾及着上课讲学。因为学校经常会有事,不能走太远,就选了离学校近的画室,结果面积不是很大,只能将画分开来画,就影响了整体效果。
现在想来,如果当初接了任务,一咬牙,学校什么事情也不管就认真把画画好,可能就会少一些遗憾了。如果说我给学生的作业分打的最高的是95分,那我给自己的《开国大典》就打90分。这幅画是留给后人来看的。我用了三年的时间,三年画画的时间全部用在了《开国大典》上,每天也都是利用工作的空闲时间。达•芬奇画《蒙娜丽莎》用了12年,他是画一点又要放一段时间,可以说是断断续续做出来的。这个不能比的。不过给我定的时间还是短了,我画的背景太严谨了,应该可以再随意一点。
刘:唐先生作为北方人,曾经在中国美术学院任教很长时间,请问您对南北绘画的差异性如何理解的?
唐:从教学的角度来说,南北方的学术代表机构就是中央美术学院和中国美术学院。老师的知识结构不同,教学方式不同,学校的教学方针和基本思想也有不同。还有一个方面,那就是地域优势。北京是一个交汇处,是个国际化的大都市,很多艺术、文化等在这里汇集,什么样的艺术都可以在北京找到它的生存空间。
杭州是南方风景城市,安逸,很文人化,“晚风吹得微微醉”。流行水墨画,具有盛产文人雅士的文化氛围。其他的艺术门类相对要弱一些,也因为城市太小,其他的艺术形式与表现形式没有生存空间。
但是中国美院可以和中央美院的地位相当,难分伯仲。至于其他美院呢,不是说它们不优秀,没有特色,没有优秀的画家和毕业生,这些院校的教师基本上都由中央美院或者其他院校输送,具有外部性。
而中国美院的教师基本上都是自产自销,一根藤生长,他们具有独立的面貌,他们立足于中国的传统水墨,根很正。关键是中国美院有着几个根正的传统大家,如黄宾虹、潘天寿等。再如广东美院,虽有关山月和岭南画派等大家,但是他们都不属于纯正的中国水墨画,高剑父就受日本影响很深;西安美院虽有个石鲁,但是太单一,而且风格也还没有完全形成。关于中央美院,大家就不用说了徐悲鸿 蒋兆和 李可染等一批大家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在其他美院的里,在教学领域,这些大家大师没有真正地参与教学。但是在中央美院、中国美院,如潘天寿、徐悲鸿同时参予了教学,通过课程设置,分科分系,风格自然形成。但是两个美院还是有所区别,中央美院没有一股力量能将众人拧成一股绳,个人特色很强,老师的知识结构容易变化,外来的新东西,特别容易吸收,能迅速改变他原本现有的知识结果,促使他进行表面上的更新,又酝酿形成新的面貌。中央美院经过了第二个思潮后,教师对于教学和艺术的认识是不统一和不稳定的。
刘:唐先生是如何引导自己的学生的?你对目前教学体制又有哪些新的理解?
唐:我是不会把学生当实验品的。现在学院的教学,都是跟着时代的趋势去教学。老师的教学指导思想不明确。现在变形风来了,就教变形;形式构图来了,就教形式构图。其他的课程几乎处于排斥状态。
我认为在学校教学时,应教前人成熟的经验,因为有些知识是固定不变的。如果学生的学习处于一种偏激,最终便处于迷茫状态,一连串的困惑便会出现。所以,千万不能因为老师的偏好而影响教学。老师对新来的东西自己可以消化,理解,并把它表现在自己的作品里面,这当无可非议。但是冒昧就传授给学生,是万万行不通的。学生要因材因人施教。
现在学生的画像老师的很多,我在一些场合就经常碰到一些情况,有些画家曾跟随哪个名家哪个导师修过学,拿来他最近的画作让我指点。可这些画作跟他的老师一模一样,我如果要开口,就等于否定了他的老师。其实这并不是老师的要求,但是学生模仿的时候老师没有去阻止,这就成为了一种默认。我强调老师要用你的思想去深入启发引导学生挖掘个性化的东西,绘画的风格性确实很重要。教师万不可把自己的思想灌输给学生,如果老师不动脑筋,进教室就画画,树这么画,石头这么画,像表演一样,学生一看,哦,就是这样啊。比如画头发,本来头发是黑的,只是感受不一样,我就画几条线。学生一看老师这么画,他可能就会学着把头发都画成这种线处理。这是不行的。
你可以画给学生看,但是你要告诉学生:我画的是我的个人体会,这是我看到的,不是你看到的。你要做的就是研究,为什么我会这么画,为什么要这么处理,这样的艺术特点是什么。你要学的是我的思考方式,或者某些处理方法。老师是传道授业的,不能只是单纯传技,老师教的是普遍性的“技”,规律性的,有标准性的。
作为教师,回想一下你自己教书之前的漫长的学习经历,自己是怎么学来的?当初你不也是一笔一笔画出来的嘛,所以现在可以随便画了。就像吃了三个馒头后,第四个馒头就吃饱了,你是不能就否认之前三个馒头的作用。所以,老师一上来是不能把自己的结果直接强加或灌输给学生的,这是误人子弟的。要让学生走很正常的、学习的路子,开发他的智力,引导他思考。
刘:这是一个在当代教学体系里面普遍存在的问题。那些以个人工作室名义招募学生的情况该怎么看待呢?
唐:个人工作室还是很好的,它的特点是有明确的艺术风格追求。我的工作室是强调工笔的写意性,这是一个基本的指导思想。在共同的艺术思想的指导下来追求绘画,这才是个人工作室的意义所在。当然,每个学生对于写意工笔的认识是不同的,每个人的画法也是不同的,这即是在共性的基础上深挖个性。比如油画,可以分为写实风格、现代风格等好几个工作室,就是以艺术思想来划分工作室的,而不是以绘画方法来区分的。个人工作室的产生使艺术更专业化。
刘:您既是画家又是教师,两者之间你是怎么定位的?
唐:当一名称职合格的老师不容易,很多水平一流的画家走进学校,走上讲台,这是一个好事情。我以前有位老师,一个好的美术学院老师,一定是画得很好的。但反过来说,画得好的画家,不一定就是位称职的好老师。我以为可以分为三种类型来评判:第一种是既是好画家,又是好老师;第二种,是个好画家,但不是位好老师,就是因为个人个性化太强;第三种,他是个好老师,但不是一位好画家,基本的理论和用笔他都懂,但是就是缺乏创造性,缺少新的东西。这样的老师,对学生来说是好的,可以练习扎实的基本功。我当然想做第一种,还要再努力。一个好的画家是要有很好的基础和很好的创造力,创造力体现的就是个性。如果仅仅把个性传授给学生,这不是个好老师。没有个性的老师没有很好的创造力,优秀作品不会很多,但是他会把最基础的东西教给学生,让他们扎扎实实打基础,就像一个教练,以我的资质是不能参加比赛的,但是我训练的运动员是能拿冠军的。就像刘翔的教练是不能当世界冠军的,但是他指导刘翔拿到了冠军;金铁霖是个好教授,教出了宋祖英、吴碧霞等著名的歌唱家,但是他自己不是。我们最喜欢第一类老师,学生一看老师画得好,而且具有着人格魅力,这一点很重要。艺术本身就是人的个性展现。
刘:唐老师怎么看待一个画家对书法上的修炼?
唐:我现在画仕女画,偶尔也会题上不少字。画中国画,尤其是写意画,书法尤其重要。字体现一个人基本的文化修养和文化深度。字的用笔与写意画、国画有很多地方是相通的。书法学好了,画画、用笔就很灵活。古代的大画家,字都很漂亮,这在绘画中能弥补很多缺憾。
刘:说起唐老师的画,就会想起您的敦煌系列。你怎么评价那一段过程?能谈谈创作这批作品的背景吗?以及您创造了肌理这一个独特的语言?
唐:有人说我画这批作品是因为姓唐,所以去了敦煌那里,重温大唐的辉煌,呵呵,那是一种戏说。其实是起源于去敦煌采风,学习,然后对敦煌壁画的一种迷恋,被它的神秘感吸引了。这不是一种突然地、爆发性的转折,而是一种渐进式的被感染被生发,觉得这个可以成为自己的一种语言和特点,然后一点点探索。这是一段很长的时间,现在已经画了70多张了,还需要进一步完善。
刘:您的画面,无论是技法、线条、色彩,还是人文情怀,都达到一定的高度,您觉得还有哪方面冥冥中吸引你进行下一步探索?你也一直没开过个展,一直都这么低调?
唐:是的,我还有很多的地方需要改善、完善。真正的画家对自己的艺术成就是经常抱有缺憾的。我想再创作一批精品力作,计划做展览的事情肯定会有那一天。但我不急,一切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吧。
刘:您如何看待艺术与市场的关系?
唐:我以前觉得艺术是第一的,市场无所谓。所以这么多年来,自己一心搞学术而扑在教学上面。现在对市场意识也不排斥,艺术还是需要钻研的,但是市场也需要研究。我想画家还是要把学术放在第一位的,学术可以推动市场,我想,无论市场怎样风云变幻,学术水平高的,在市场上是最终的赢家。而不是一味地谁能炒,谁就卖得好。我对拍卖行不感冒。
刘:您如何看待当代艺术?
唐:当代艺术以前是边缘艺术,将来也不会成为主流。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才是我们的根。现在世界一体化趋向,站在精神大同的高度,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界限也许会越来越模糊。这其实很危险的,文化的入侵才是最可怕的。经济发展的迅速,国与国之间的竞争最终就是文化的竞争。我们一定要紧紧抓住我们民族文化的根。中国传统文化不会排斥外来文化,外来文化也不能动摇中国文化,就像一个外国人在北京也能生活得很好,一个中国人在纽约生也能活得很好,但是他们都不能取代那个大环境的主流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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