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读到一篇散文——巩乃斯的马,文章开头的一段话引起我的兴趣,作者写到:“我一直对不爱马的人怀有一点偏见,认为那是由于生气不足和对美的感觉迟钝所造成的,而且这种缺陷很难弥补。有时候读传记,看到有些了不起的人物以牛或骆驻自喻,就有点替他们惋惜,他们一定是没有见过真正的马。在我的眼里,牛总是有点落后的象征的意思,一副安贫知命的样子,这大概是由于过分提倡‘老黄牛’精神引起的生理反感。骆驼却是沙漠的怪胎,为了适应严酷的环境,把自己改造得那么丑陋畸形。至于毛驴,顶多是个黑色幽默派的小丑,难当大用。”继而又写到:“发情的毛驴被缚在车套里呲牙大鸣,我心里便产生一种悲哀和怜悯……”读到这些文字,心里总不是滋味,特别是他对毛驴的描述更使人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思绪,对马、对牛、对骆驻或是羊我似乎从来没有去研究过,甚至没有仔细地观察过,所以无法表露我对这些生灵的爱与憎,但当这些哺乳动物被搬上文学或是艺术舞台时,这种说不清的感觉有时竟变得非常明显起来,有时休甚至不敢冒昧地叫它们为“牲口”,仿佛它们也是人,是大自然的精灵,甚至是神的化身。尽管,有时它们也曾被粗暴地诅咒…可一当人们需要,它们又会很美。人,常常就是这样反复无常。
最近我突然对驴产生了兴趣。这兴趣是由宝峰笔下的驴引发的,这倒不仅仅因为宝峰爱画驴,而是宝峰画的驴通人性,这些鲜活的驴君不仅流露出善良挚朴的美感,也带给人无数美好和充满生活情趣的联想。关于驴,人们仿佛从未作过高的评价,它不仅不起眼。甚至有时被看作是笑柄或是不祥之物。何故如此,不得而知。翻开词典,休能查到的驴,解释为:“哺乳动物,比马小,耳朵长,胸部稍窄,毛多为灰褐色,尾端有毛。多用做力畜。”在这简短的三十多个文字中,只有“做力畜”这三个字像是优点,其余便难留给人更多好感了。如果再翻翻成语词典,驴便更惨了,仅仅“黔驴技穷”这四个字的条目便把毛驴贬得来一无是处,岂不可悲?尽管我在文字中难以找到驴的美感,可我明白,驴毕竟是骚人墨客所钟爱的伴侣,据古文载:唐代诗人李白、杜甫、贾岛、李贺
都喜骑驴周游并以在驴背觅诗为趣,留下了不少佳作。细读“关水乘驴影,秦风帽带垂。”;“身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销魂。此身台是诗人未?细雨骑驴过剑门”等佳句时,你便会明白骑驴与驴结缘的妙处,要不张果老哪会倒着骑毛驴去品味世间风情。
在西部人的心目中,毛驴无疑有着更为特别的份量,正是那一头头被布蒙了双眼埋头围着磨盘转的毛驴用坚忍和信念去磨出人们金灿灿的希望,正是这不起眼的“牲口”驮着风雨在西部蛮荒的土地上与我们同行了多少个世纪。在唱着花儿的草滩边,毛驴的铃声显得格外清脆。在弹着冬不拉的白杨树下,毛驴的四蹄跑得更加欢畅。毛驴其实也是一首诗,悠久、纯朴,与大自然溶台便产生了亢奋的旋律。其实,毛驴也是一首歌,深沉、浑厚,与人的心灵相通时便会产生回肠荡气的音韵。当然毛驴更适宜作画,这画中的毛驴能更生动地体现东方民族善良的本性和多姿多彩的民风…也许,我这话说得太玄,但至少我是毫无保留地吐露了心声。特别是能为毛驴说几句我感到舒畅,此刻我多想骑在小毛驴的背上,被它驮着、跑着,顺着山洼飘来的“信天游”去寻觅那黄格灿灿、 红格丹丹、绿格莹莹、蓝格瓦瓦、白格生生的斑斓世界,那该多么快活!
当然,这些都是读宝峰笔下的驴所引起的漫想,如果还要我对宝峰画的驴写些评价,我便不知从何说起了,尽管这本画集是我鼓动和提议宝峰绘制的,尽管这些作品所流露出的美感与鲜活的生活气息深深地打动了我,可我依旧没有能力再写出这画外之音。其实,读这些作品是不需要注释的,我相信凡是能用视角欣赏这些作品的人,一定也能品味到画中的意趣和美感。我只是期望,通过画集的出版能有更多的朋友关注宝峰的创作和他笔下所描述的西部画卷……
2000年3月于川西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