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哪位圣贤说过:“只要是种子便总会发芽。”
一位朋友说:“读书就怕上瘾,一上了瘾便不能自拔,最后便成为呆子、书痴。”
我显然不是呆子,更不是书痴,尽管我也读书,读一些与学问不沾边的闲书,偶尔也上瘾,可是瘾小。且凡人之功利心无法退净,自然进入不到呆子和书痴的境界。
不过自参与办报后,便像染上了病,提起办报就有精神。自《读书人报》停刊后,工艺品经营便不想再作了,索性又成立了一个文化机构,像好了伤疤忘了痛,又搞起“文化”来了。1992年春,经不起朋友们的鼓吹,我又萌发了办报的念头,只是我不愿再去活动“准印”,我要堂堂正正地出生,于是我与香港朋友合作,正式在香港注册了一份刊物,因怀念《读书人报》,便取名为《读书^》,热诚地邀请朋友们重新聚在一起。可我太天真,一根火柴无法点燃被冷火浇透的干柴,最终只有一二旧友帮我的忙,折腾了好一阵, 《读书^》终于在香港创刊了。当时的那种兴奋劲儿,真是难以用语言表述,尽管为了出刊我还“捐”出了两张石壶先生的原作,还要组稿、编刊、组织发行、筹措经费,我也毫不后悔,能出刊我真的很开心。甚至又看到了希望,又是踌躇满志,也许还有点得意忘形。对《读书^》日后的发展,我缺乏清醒的认识,甚至没有往更深一层去想,成天只是一门心思地扑到刊物上,是要找回自我,还是发泄,一时也说不清。
刊物才出了三期,先前的冲动被新的现实磨钝了。由于刊物在香港申请注册,在香港印刷,成书运回内地需报关,当时还无“一国两制”之说,这八关便成了大问题,特别是在内地销售,更有无数的“规章制度”,于是八方托人,四处打听,费尽了干辛万苦,才总算找到中国公司广东分公司的人,每期先进样书审查,再发给入关批文,缴纳进口税费,如在各地外文书店销售还需到当地新闻出版局办理相关报批手续。一句话,进一次书要经历千山万水,我费尽了吃奶的力气,把这些手续都办完了,到头自己也精疲力尽了,加之成本的加大,发行渠道的不畅, 《读书人》又陷入了新的困境。于是我又清出了一些珍藏的字画变卖,措起台子画画,画那些甜甜的装饰画,并到香港、马来西亚去办画展,筹措经费,其艰辛程度恐怕外人很难知晓。
为了改变这种困境,朋友们又出主意,几经牵线,与四川大学出版社联台出版,由于出版条例,不能称为刊,改为了《读书人》丛书,1993年3月出版了第一辑。我作执行主编,编委会由车辐、王锦原、任加伦、刘尚勇、朱枢、周树楠、盛寄萍、廉正样和我组成。编辑单位改成了四川省新闻出版局图书处、四川东方文化中心、香港当代文化中心。
三个单位中第一家是实名,第二家是我们注册的四川东方文化研究所,第三家是我们在香港注册的香港当代艺术中心。何以作此调整,大概是为了符台出版要求,至今回想仍不失为一个关话。但在当时,只要能出书,就已是天大的好事了,没有人再去计较机构名称是否属实。
丛书的栏目仍照过去的设计,分“书人情丝”、“文学花雨”、“品书记趣”、“艺苑漫步”、“诗林集萃”、“书海奇观”、“藏书天地”和“藏书票”。
一批著名的文化人、艺术家都来捧场,像刘心武、公木、郑汝德、纪申、肖赛、王乃壮、龚明德、张叹风、金平、白峡,马来西亚的老作家姚拓、女作家李薏君、新加坡女作家张干玉、香港女作家陈婉儿、美国女作家赤桦等都寄来颇有特色的稿件。并刊发著名画家吴以徐、朱德祥、游天云、杨俭朴、张蜀南、罗伦建的国画及油画作
品。
《四川日报》还刊发了张叹风介绍文章——“成都有本《读书人》”。先生满怀热情地写道:“阳春三月, 《读书人》出版了。这是一本大16开,文艺荟萃的精美刊物。她代表了蓉城知识界向善向美的崭新风貌,以及充实的灵心与发抒。其间行文,亲切朴实,深得随笔体旨,斐然成章,正可与目下春光相灿烂。
这是一本高品位、而浅畅运深的大文化专刊。与北京的《读书》比,清纯相似,随和更见。与上海的《文汇读书周报》比,海阔天空,笔致更为淋漓尽致。在一亿多众的泱泱大省,有这么一本儒雅斯文,号召读书、畅谈艺术的美刊,应是陈于昂李白苏轼后代欣喜的快事。
雪白的封面,鲜丽的插图,墨香犹然的‘读书人’三个古拙大字,使蓉城又多了一处心灵的风景,使中国文化在西南蜀都更显示出
她特别的魅力。
老记者车辐谈四卜年代来居成都的艺术家,亲与过从、视今犹昨,图文并茂,是非常直观好读的回忆录散记。龚明德访巴金、冰心,张放‘为朱自清答辩余光中’,龙冬‘再访冯亦代’,萧赛‘反韩愈·问朱枢’,等等,皆由书及人,率直中不乏深情。另海内外漫笔,飞越巴山蜀水,情系故土难离,刘心武《卧读记畅》、赤桦《茶馆·酒吧》、陈婉儿《法兰克福之夜》、张千玉《情动心漾醉一世》等,皆是实感妙裁的美文。大量‘谈艺录’,是将美术、音乐还原为文学‘三位一体’的尝试,从中我们可以认识好些隐居在芙蓉城中的‘梵高’,并且可以欣赏多幅逼真的传世佳作。这本刊物中,最值一提的是两篇奇文,可谓压卷之作。一为马征谈《金瓶梅》中人物的性态度,一为仇曾升谈《红楼梦》中女性隐足的秘密,前者胆大精辟,后者发掘独特,皆是观风俗知得失的上乘之作,决非一日之功。
包罗宏富、见解犀利、任意而谈、心情美好,是此刊最显见的特色。她使我们吃惊且欣悦,原来同居芙蓉树下的成都人中,竟有这么多知音’这么多铁棒快要磨成针了的风骚痴人!斯文待盛,良可信也!
作者们为此刊写稿,皆不取稿费,不是富足了,是一瓣馨香,为巴蜀文化的弘扬恪尽义务。创办人阿年,近年来如屈子之求道,不舍地追求理想,以一己卖画之财力,扶出《读书人报》继而这本《读书人》,耗资万金,万金衡量不了他的心!四川大学出版社隆重推出,赞助盛事,必致不朽!
我在春阳下读毕这本新刊,檄动之心,无由按已,禁不住提笔为文,以作鼓吹——
我们要热爱我们美丽的四川,我们都要做读书人。因为,二十一世纪在等待我们,我们要通过灿烂文明的通检口…”
叹风先生这则文章刊发后,又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各地《读书人报》的老读者纷纷来信索刊,我们又进入一阵新的檄动,似乎又是阳光明媚草长莺飞。
还没有雀跃到两个月,四川大学出版社因违规出版而被“整顿”,主管与《读书人》丛书台作的负责人也处于检查范围,于是《读书人》再次被停办。
这次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即便回香港还可以复出我也没有精力了,不说绝望,也彻底失望了,想不到《读书人》竟是如此烫手的山芋!
光阴似箭,一晃几年过去了,随着香港的回归,随着“关贸协议”的签定,一切似乎都有了转机,好些死规则也渐渐松动起来,我又想出《读书人》了。没有文化的人,一当迷上了读书、出书,瘾比一般人要大上许多许多。终于在2001年6月在香港又重新登记了《读书人》季刊,并通过法国国际版权中心正式注册,获得了世界范围内台法的国际刊号。为了纪念《读书人》往夕的岁月,重新出刊的杂志加上了“新世纪版”字样,想告诉读者,编刊的还是那帮^,刊还是那回事。
在刊前小语中我写到:“一停刊,便是八个年头,这漫长的数度寒暑几乎使人忘却了《读书人报》和《读书人》。可是种子终会发芽,这粒封存了两千多天的种子终于在新世纪萌发了生机,又破土出芽了,这是何等令人兴奋与快乐的事,尽管对新出刊的《读书人》的命运我们极难定论,可她毕竟又复活了。有人说: ‘只要坚持活下来,未来更充满希望!’我们相信这句话,并憧憬未来’
新出刊的《读书人》在内容、栏目设置、版式、设计等方面仍保持了原有的风格,为的是让老朋友有一份亲切,让新朋友熟悉我们的心路历程。当然,内容也会有大的变化,那就是与时代同步展现新世纪的风采,这是办刊的精神实质,也是我们的愿望。
我们期待大家一如既往地给《读书人》队支持和关心,让新世纪的《读书人》成为您的朋友 ”
从再度注册到2008年底,新世纪版的《读书人》共出版了十四期,刊物日渐成熟,一大批文化艺术界的热心人聚在一起,谈文化、谈生活、读史书、读闲书、读自然,不亦快哉,不亦乐乎。由于有艺术家的加盟,刊物的经费有了基础,画家捐画、书家捐字,企业家、收藏家又收藏字画,变通出的费用拿来编书、印书、寄书,国内外先后有百位读者享受着免费赠阅的待遇,这些都是艺术家们的奉献,实业界人士的支持。由于编印都没有了大的压力,我才初初尝到了“玩”的滋味。也有人劝我加快出版周期,组织发行,利用刊物搞有偿服务,尽可能地收回先前的投资,别人是好心,我却没有这样的打算,我不想再搞得那么紧张,再说文化是花钱的事,只要花得有价值,花得痛快,其它的则勿须再去考虑,只有心志平和,办刊也才能静心,这是我近两年来的体会。
当然,要做的事还有许多,加快出刊周期,提高办刊质量仍是我们努力的重点。
刊物能办多久,无法估量,但我相信一定会有人前仆后继,因为“人类不灭,读书不止”,只有读书、读好书,我们才能进步,才能获得生命中真正的快乐!
再过不久,我想花多些时间去写些文字,梳理我一生所走过的路,不是为了别人,是为自己,为自己作中年人生的总结。
希望有年轻的朋友能接替《读书人》的事业,让《读书人》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