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说过:“人类是动物中最好色的动物”。这一点似乎不容置疑。
我不是清教徒,从不回避谈女人,可要与我专门讨论这个话题,却叫人有些犯难。不是不便直言,是许多话说白了便没有了趣味,如诗,少了韵律与浪漫,也会让人如同嚼蜡。我叹服古人用文言的描述,说三分,却留下七分遐想,所谓言简意赅。不同的是唯独谈秀色,却不嫌话多,更不怕文杂,即便说得清如明镜,也总有想看看镜背后是些什么。好奇,是人之天性,好色也是人之常情。我查过词典,对“秀色可餐”作了如下解释:形容妇女的美貌或花木山色的秀丽。秀色:美丽的颜色或容颜。餐:当餐,吃。可除了书本之外,这四个字便可演化为洋洋大观。而对秀色的解释,却变得狭隘起来,甚至会直把秀色作女色。但倘若直谈为女色,又似乎让人羞于启齿,东方人嘛,总喜欢绕山谈水,即便只剩下一层窗户纸,也不肯捅破,或许这叫做含蓄。然而,隐喻也罢,夸张也罢。二十世纪后的中国人,逐渐开始和西方人接轨,衣、食、住、行,渐渐地与海外交融,神秘的东西越来越少,随着女性的开放,暴露“美女”越来越多、“秀色”反倒越来越少!在电视上我看过好些“选秀”,甚至参加过苗族、彝族、藏族的“选美”活动,可让人心动的“秀”确实少之又少。不否认,貌似天仙的美女也曾有过偶遇,只是让人总感觉不到美的魅力与气质,你甚至不敢与之交流,唯恐最后的一点美色也化着了面具。
关于美或是秀色,我无法作出定义,但我知道真正的美不仅可以会意更可以言传。
“一个村姑,完全不假脂粉来增添颜色,然而顾盼风流,足以使一切膏沐减色。她懂得一张秀靥并非盛德之饰,因遂置之不顾。一切优点在她的身上是那么处境安详,几如悄悄潜入一般,全然不知不识”。“她收割时,金黄的麦穗应手而倒伏礼拜在她的脚下,仿佛甘受其束,甘受其缚。她不待兰芷的香泽而吐气芳馥,终年散发着六月般的清香……”这是英国作家奥佛伯里《美丽快活的挤奶女》短文的摘句,通过这朴素的描述让人爱上了这未见容颜的挤奶女,这是秀色!
英国另一位作家高华绥,在一篇《观舞》的美文中流露出对舞者的亲睐,舞者“发作浅棕,头著白花半月冠的俊美女神,短裙之上,绛英瓣瓣,衣衫动处,飘飘欲仙。她的妙舞以脱出儿童的境界。她那较小的秀颅与腰肢之间处处都燃烧着律动的圣洁火焰;在她的一小段独舞中,她简直成了节奏的化身。快睹之下,恍若一团喜气骤从天降,并且顿时凝聚那里;而满分喜悦之声则洋洋乎盈耳。”这同样是令人倾倒的秀色!
还是英国作家,毛姆的《在中国的屏风上"幕启》文中以细腻的笔触表述着他渴望在中国能偶遇唐风宋采,他期望哪怕是见到“一个歌女,她穿着花团锦簇的刺绣缎褂,青可鉴人的头发上簪着一块翠玉,缓缓从他身前走过,消失在浓浓的暮色之中”,那是他神往的东方神奇与奥秘。这同样被视为秀色!
日本东山魁夷大师的《古都礼赞"舞伎》,有一段文字描写舞伎在夜色中表演的瞬间,“灯光迷蒙地照耀着幽邃的松树和山岭,那松林的交叠和幽深,看上去仿佛是无限黑暗的延续。舞伎的白脸,手足,华丽的衣裳,发饰,优雅的舞姿,无不引起观者的浮翩联想”。“舞伎们在黑暗里漂浮着,使得极为洗练的悲哀涂上一层梦幻般的馨香的色彩。”这依旧是冷艳的秀色!
再想着朱自清笔下的《荷塘月色》,想着那些采莲的少年女子,看她们荡着小船,唱着艳歌,嬉戏在“莲子清如水”的世界,你不能不兴叹,这是秀色!
其实对秀色的定论,不仅古今相通,中外也出奇的相同。秀色即是美色,再简之,即美。李白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是美。列"托斯泰说:“朴素是美的必要条件”。苏东坡赞赏: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卢梭推崇:“真正的美,是美在它本身显示出奕奕的神采。”
再读,“一个女人只有通过一种方式才能是美丽的,但她可以通过十万种方式使自己变得可爱(法"孟德斯鸠)”。“少说话对于女人是一种装饰,而装饰简朴,在她也是一种美(古希腊德谟克里特)”。“美是一种善,其所以引起快感,正因为它善(古希腊"亚里士多德)”。“美,是从生命内部射出的光芒(库鲁拿)”。人并不是因为美丽而可爱,而是因为可爱而美丽。像这样的定论,我还可以列出许许多多,无须质疑,这样的美,是永恒的,能欣赏这样的秀色,更是极大的享受!
女作家谢冰莹在《爱晚亭怀旧》的一段回忆中有这样一段文字:“春风吹来,露珠润了之后,它该能恢复原状吧?我很悲伤地叹息着说。我提起裙子,走下亭来,一个正在锄土的农夫,忽然伸了伸腰,回转头来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一直到我拐弯之后,他才收了视线。”这是一种朴素无华的审美,即便农夫表述不出,我也能猜想,在他心中一定流淌着惊异与快乐!
我也有这样的经历,当一个长发飘飘,身材修长的女性从我身边走过,我也会本能回过头去张望。在火车或是公交车上听见悦耳的女性谈话也会闻音去寻觅那女人的倩影。在电影院,在地铁,在流动的视线偶尔也会有美丽的侧面一闪而过,同样会让人产生一瞬间的触动。记得好多年前,在西双版纳和另一画家在朦朦的夜色中赶路,曾与一位看不清面目的傣族姑娘同行,由于不认得路,她带我们走了好远好远。她说话的声音不算美,可她轻盈的步伐、细细的身段,匀称的摆裙,在婆娑起舞的凤尾竹映衬下显得充满美感,给我们留下了许多迷离的遐想,以至到今天,还后悔当时没有月光,没有看清这掩藏在夜色中的脸……
还有一次在山峡的巫溪,一群采风的艺术家被一个会唱情歌的土家妹子迷晕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与之合影,有的甚至鼓吹那女孩进城学画。其实,那女孩算不得貌美,更没有多少文化,可唱起情歌却是那么自然,淳朴,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她与我们一唱一合,毫不作态,热情奔放,这是真美的流露,她的歌感染了大家,也感染了我,虽说我没有鼓励它进城求学,可我却悄悄把橙汁递给她……望着她那双粗糙的手,我竟有说不出的滋味,一种怪怪的爱怜浮上心头。
我知道秀色可餐是精神的取悦,它不能真正的充饥,可如果没有这精神的享受,不能欣赏美,不懂得品味美,那人的精神世界不知该有多么贫瘠!
我爱美,爱所有属于美的一切,包括女性!
阿 年
二〇〇八年二月于西蜀《小雨轩》